为了诚信的灵魂：生存还是毁灭？
德勤咨询全球ceo孟天旷接受晨报专访
1.无奈分拆避免诚信危机
“德勤到底拆不拆？我们争论了好久。”在波特曼3楼的vip室，孟天旷直起身子，把脸正对着记者。此时，他严肃的神情让人想起哈姆雷特那句最有名的台词：“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无疑，德勤和孟天旷都选择了生存。今年3月，受安然事件影响，国际五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德勤宣布：会计业务与咨询业务正式分拆。据知情人士透露，分拆的目的就是让德勤审计的客户能继续采用德勤咨询公司的专业知识及技术，而无须引起公众就审计客观、独立性的顾虑。德勤是安然事件后“五大”中最后一个宣布在其制度和业务上进行重大变革的事务所，因此有人认为，此举标志着美国会计业“审计和咨询分业经营”的局面即将形成。
同时，孟天旷———这位在德勤咨询部门工作了25年的“老资格”经理人，成为分拆之后德勤咨询的全球ceo。然而，脸庞圆润、有着一副标准ceo模样的他，却似乎并不乐意“另立山头”，他对记者说：“我们其实并不愿意分拆出来。”
孟天旷说，德勤本身有非常好的品牌和服务，而咨询部门负责为客户度身定作企业的发展战略，也很成功。“然而，安然事件在美国引起的争论太大了，认为审计业务和咨询业务必须分拆的观点占了上风。”孟天旷强调着一个词，“reluctantly”(不情愿)。
“卡普兰德马上要来中国，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孟天旷所说的卡普兰德，就是德勤会计的全球ceo。他告诉记者，早在2000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前任主席亚瑟.列维特出于“诚信”原则的考虑，就要求限制甚至分离“五大”的咨询业务。当时“五大”联名上书国会，广泛游说反对这项限定，其中尤以德勤最为强硬。ceo卡普兰德还引用“审计有效性研究小组”对美国八大会计师事务所的研究结果，指出列维特的限制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至今尚找不到一个会计公司的独立性受到损害的例子”。
“可是安然事件后，公众的观点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孟天旷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他知道，安然事件所引发的全会计行业的诚信危机，远非稍微调整一下政策就可以“舒服一些”，甚至对于分拆前规模仅次于安永的德勤来说，“城门失火”，必然“殃及池鱼”。
“当然，分拆也有十分积极的一面。客户在选择咨询公司时，可以不必再考虑审计是哪家在做，因此选择面就会更大些。”孟天旷认为，分拆有助于重塑会计业的诚信形象。据悉，分拆之前，德勤审计业务和咨询业务只有20%—30%的客户是重叠的，所以分拆后并不会对各自的业务产生负面影响。
2.诚信计划留住女员工
孟天旷不懂中文，他当然无法体会到自己中文名字里阳刚、正直的内涵。然而，作为一个在德勤咨询部门工作过20多年的职业经理人，他表示自己对于会计行业的诚信准则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1977年，孟天旷加入设在底特律的德勤咨询部门，1982年升为合伙人，并于5年后成为底特律咨询业务的负责人。1996年，他成为美洲区执行董事。2000年2月，孟天旷当选为德勤咨询公司的ceo。
ceo显然对自己的职业生涯非常满意，孟天旷告诉记者可以分为3个阶段：合伙人、成功的合伙人、领袖。“当然，这3个阶段中，诚信原则始终都是咨询业务的基石。”看上去踏实稳重的孟天旷，慢慢地调着杯中的咖啡。
然而，对于外界而言，孟天旷在德勤内部提倡的诚信文化似乎比业务本身更加有名。
当记者提到他在2000年为《哈佛商业评论》杂志撰写的文章———《妇女赢得智力战争》时，孟天旷笑得很开心。他说：“对，那篇文章确实在业内引起了巨大反响。它证明，诚信不仅体现在具体业务上，更是一种企业氛围。”孟天旷称，当时公司内部的诚信计划使德勤避免了一场重大的人事危机。
1991年，德勤发现在留住女性高级主管上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大问题。公司虽然每年新招的男女人数几乎一致，但是女性的人事变动却要大得多。特别是，引发这些优秀女性纷纷跳槽的原因不是要回家照顾孩子，而是受不了德勤内部充斥的男权主义气息。女性员工普遍没有被男性同事信任的感觉，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很难有什么发展。
“时任ceo的库克决心不再回避这个问题，他认为公司内部员工间必须首先做到相互信任。”孟天旷在文章中写道，“于是他召开了一次为期2天、全美5000个经理人必须参加的集中工作会议。”
在这个会议上，大家开诚布公地讨论了很多曾经让女性员工备感挫折的问题。由于同事间终于有机会诚实坦率地畅所欲言，许多男性员工在讨论中渐渐发现，自己原来在很多问题的看法上确实有男权主义的倾向。
既然认识到问题，大会最后促使公司专门设立了监督机制，以保障女性权利。从此，德勤内部性别上的鸿沟消失了。德勤成为“五大”中女性合伙人和女性高级主管比例最高的事务所，这为德勤在业务竞争上留住了很多关键人才。
而孟天旷本人正是该项诚信计划的大力推广者。他还成功地把这一项目从女性职员扩展到全体员工和客户，巩固了德勤咨询作为“最值得选择的公司”的美誉。为此，他在1999年和2001年两次被《咨询杂志》评为“十大最有影响的顾问”之一。
“客观性对咨询业务非常重要，诚信、客观的企业氛围也一样。我们往往会同时给顾客好几个选择，由客户自己来选择他们认为是最好的一个。”
孟天旷一直提醒记者咨询在诚信这点上丝毫也不含糊。他说：“咨询业务也必须有独立精神，一定要让投资者非常确信。此外，还要足够精确，能够反映事实的原貌。”
3诚信需要制度保障
在身边好几个大中华区合伙人的簇拥下，孟天旷坐在沙发上，看上去自信而又稳剑每当记者想“刁难”他一下，问些很本土化的问题，不用等孟天旷开口，几个合伙人就轮番“抢答”。对此，孟天旷得意地说：“德勤有一支非常棒的本土化队伍———当然，这要依赖于大中华区的合伙人们。”他坚信，诚信需要好的制度来保障。“合伙制就是保障会计师事务所诚信体系的最好制度。”
当记者问到“合伙制的价值”时，这位早年从高级咨询经理升为合伙人的ceo，扳着指头，如数家珍，“首先是相互尊重、相互平等，其次是相互信任。”
“那么您认为在科层制的土壤里，有没有合伙制的种子呢？”记者问道。对此，孟天旷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他说，“合伙制有点像以前中国民间的家庭作坊，因为每个合伙人都是这个大家庭的一部分。”
“合伙制能确保合伙人之间很平等。”孟天旷指了指身边大中华区的合伙人，笑着说，“你只要看看他们就知道了。”
他对记者说，会计行业只有实现执业者负有无限连带责任，才能有效进行约束。同时合伙制还体现了专业人士之间地位平等、风险共担、资源共享、同舟共济的特点，而这正是合伙制的灵魂。
也许正是得益于众多合伙人的鼎力相佐，孟天旷才能在20年来稳坐咨询界公认的领袖宝座。他还是林肯中心公司基金的董事会成员，活跃于多家文化社团组织，并在多家公司董事会任职，1999年还被著名的larrykingcardiac基金评为“年度人物”。
业内人士认为，合伙制的无限连带责任使合伙组织的经营风险降到最低。不过，据北京国家会计学院诚信教育教材开发组对深圳、上海、厦门等7地会计师事务所92位负责人问卷调查表明，只有8.33%的人认为，国内事务所最适合的组织形式是合伙制，得分最低。事实上，目前国内至少有90%的会计师事务所选择的正是承担风险最小的有限责任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