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半小时：揭密武汉新田传销案
据经济半小时获悉，今天我们来说说一家名叫武汉新田保健品公司的企业。这家企业早在1998年就被有关部门查禁注销了。但是直到今年，在国家工商总局公布的十大传销、变相传销案件名单上，武汉新田还是赫然在目。为什么这家企业在注销6年之后，一直就阴魂不散呢？前不久，黑龙江绥化市工商局破获了一起变相传销武汉新田产品的案件。首先让我们看看〈经济半小时〉记者周勇在绥化市做的调查。
案件侦破
7月31日绥化市工商局接到黑龙江省工商局电话，称传销头目王秀芹正在绥化。绥化市工商局公平交易科科长杜永岐告诉记者，“名字是非常熟悉，在肇东和海伦端掉这几个武汉新田的传销点，受骗人员都提到的都是她俩人”。
很快，北林治安大队派出5名干警参与联合行动。为了确定王秀芹是否在家，工商公安机关的工作人员赶到现场蹲坑守候。绥化市公安局北林分局治安大队指导员李向钊说：“周围进行了一下踏查，最后选择了一个点，对着他家的阳台进行观察，看他家到底有没有人。”
晚上7点钟左右，工商和公安机关的10名工作人员进入了传销头目王秀芹的住所，将王秀芹、李伟夫妇抓获。随后，在床垫子下面，工作人员发现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人名的传销人员联络图。李向钊说：“这特别有意义，他们的下线谁和谁。”
这是用微机打印出来的武汉新田公司的数十张销售业绩表，上面清晰的注明了传销人员的等级和点数。这让工商人员非常兴奋。绥化市工商局公平交易科副科长范忠诚表示：“过去打击非法传销的时候，咱们根本就没见过业绩单，根本什么字样都没有，只是看到一个黑板，看到一些桌椅板凳，和一些人和几根粉笔而已，其他东西都没有。”
在房间的储物架上，工作人员还搜出作为传销诱饵的9盒比迪牌化妆品和5盒紫苏油保健品。同时，还搜查出部分现金和存折。李耀辉副局长告诉记者，7月31日的行动，对于王秀芹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绥化市工商局副局长李耀辉告诉记者，“在第二天，王秀芹就要等点晋商成为代理商，在这个前一天我们抓获她，就把代理商美梦使她破灭了。”
这次绥化破获的武汉新田变相传销案，最初的线索来自一个名叫刘国禄的举报人。工商人员告诉我们记者，刘国禄自己就是一个武汉新田变相传销的受害者，他原本家境还是比较宽裕的，可现在的刘国禄已经是孑然一身，无家可归了。刘国禄沦落到这一步，当初拉他下水的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举报人、受害人刘国禄
记者见到刘国禄的时候，他正在街头帮人搬家。刘国禄告诉记者，由于怕告诉别人自己是做传销被骗才来打工的，被人笑话，打工的活并不好找。刘国禄告诉记者，“就是碰上这种已经有干活的，我们上去跟人家说，兄弟大哥帮个忙，咱们一块干，干完了你愿意给我们多少给多少，我们就这种弄法。”
记者跟随刘国禄来到了他住的地方。这是一间地下室，屋里摆着三张简易的木板床，没有什么家具，从被子下面可以看到床上铺的是草。老刘告诉记者传销噩梦是从女儿的一个电话开始的。当时，他还在新疆老家。刘国禄说：“打电话这边碰到一个好生意，需要我的支持，只要得到我的支持，成果很快，我说什么生意，她说卖药的。咱也不知道，他们打的叫技巧电话。一开始就是吸引加技巧。一边给我打电话，。一边配合她说赶紧的这个两万元钱给我交了，你那三万赶紧结账。我这电话一听这么忙，一会两万一会三万，这生意是差不多。”
经不住女儿接二连三的电话，老刘坐火车来到了黑龙江。他并不知道，女儿这时候已经开始做传销。老刘提出要到女儿的单位去看一看，却被女儿领到了传销的课堂上。刘国禄说：“一开始你拿钱加入会员级，发展到两个人以后就成推广员了，推广员到发展9个就成了培训员，培训员上边到94叫代理员了。然后到393个的时候，就成了代理商，到了代理商，一个月就拿23万元。”
老刘现在还记得，女婿当时告诉自己，做到了代理商以后，将来还可以在武汉新田公司退休。刘国禄表示：“我那个女婿煽乎我，这个假如退役后能拿多少钱，他说就这么一比量，我说这是多少，十万呢他说不是，我说一百万呢？他说不是，我说那多少，他说最低是一千万，其实我后来才知道全是胡说八道的。”
老刘告诉记者，为了让老伴寄钱过来参加传销，他还和老伴吵了一架。刘国禄说：“我家属当时不愿意，什么好事情，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叫什么邪术迷住了，说话也不对劲，你什么也不要问，赶紧给我打钱，最后我家属就没办法，要取得最后胜利，把我们家的所有东西全部要卖掉，我家属一看生气了，打了多少电话，最后一看没办法了，4万元钱桑塔纳1万元钱就卖掉了。”
老刘很快发展了将近 30个下线，其中包括他的老伴、儿子、姨夫、小姨等至亲。就在他把这些亲戚朋友拉入传销网之后，老刘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刘国禄说：“我的小儿子刘涛，他是钱交完了以后5个月一分钱都没发。到月了我问我女儿怎么回事，他们说这个月落掉了。落掉了下个月就补上。当时我有不好的感觉，这么一个好公司，这么一个名额随便就落掉了。”
从这以后，老刘多留了个心眼，有一天，在自己的下线交完会费以后，老刘开始跟踪来收钱的代理员。跟踪的结果让老刘很失望，钱被收钱的人拿去吃喝了。老刘又试着打114查询武汉新田公司的电话，他再次失望了。刘国禄说：“武汉新田说是固定资产5个亿，这么一个大企业没有固定电话，最起码老百姓，工人家庭，也有一个座机电话，查114能够查到，这是最简单的吧，但是我没有查到从那时候我就意识到坏了，公司可能不存在了。”
知道自己上当以后，老刘离开了传销组织。此时，他已经是一贫如洗，老伴也和他分手了，老刘的全部家当只有这两个编织袋了。刘国禄表示：“所有的家产几乎就是这么一点东西了，这么一套衬衣了。”
老刘告诉记者，在传销网络中，包括自己发展的下线，比自己处境惨的人很多。刘国禄说：“有乌鲁木齐人，有甘肃人，有陕西人，还有山西人，我这个网已经涉及到6个省的人。我向我的网下所有的新田伙伴们，我向你们道歉，我向我所有的亲戚表示歉意，我向你们赔罪。”
在绥化王秀芹变相传销案，和老刘一样被武汉新田害惨了的有将近600人，而在黑龙江，同样的受害者将近1400多人，在吉林，武汉新田的受害者达到了1．8万人。
老刘告诉记者，他非常高兴能通过自己的举报，把坑害了600多人的传销头目王秀芹捉拿归案。现在，他在打工糊口之余，依然在四处奔波，联系传销的受害者，希望能从中发现更多的传销线索，向工商部门和公安机关举报，让那些传销头目，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是，武汉新田是一家早已经注销了的企业，那这些传销组织为什么还在变相传销它的产品呢？
在绥化破获的王秀芹变相传销案中，和刘国禄一样受骗上当的有将近600人，而在黑龙江，涉及到武汉新田变相传销的受害者总数将近1400多人。东北另外一个省份吉林，参加武汉新田变相传销案的人数，最多的时候甚至超过了1万人。
其实，王秀芹的这起案子，并不是在绥化发现的第一起武汉新田变相传销案。早在去年，绥化市工商部门就破获过类似的案件。与此同时，工商部门在黑龙江省的其他地方，还发现有王牌88等大的传销组织在活动。
实际上，对传销组织来说，有什么样的企业，卖什么样的产品，根本都无所谓。无论是武汉新田、深圳文斌还是所谓王牌88，只要打出来的旗号能诱人，骗来下线，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当然，打出旗号只是第一步，传销组织最关键的一步是要让受害者心甘情愿地掏出钱。为了能做到这一点，传销组织也设计了很多骗术。
通过调查，我们不难发现，大部分传销人员都像前面节目中的那位刘国禄一样，是被亲戚朋友骗进传销组织的，而且，一旦陷入其中，很快就会被周围的传销人员洗脑，再去骗新的下线。刘国禄告诉我们记者，他的姨夫被他骗到绥化洗脑之后，曾对刘国禄感激不已，以为自己真找到了赚钱的机会，还对刘国禄说，将来发达了，一定会报答他。传销组织到底都有什么办法，让受害者对他们布下的骗局深信不疑呢？
骗术
犯罪嫌疑人王秀芹，尽管他的下线已经超过600人，经他手出去的商品却很少。王秀芹告诉记者，“经我手没出去几个，也就一个。”
警方告诉记者，在王秀芹家查获的紫苏油等传销产品还是王秀芹最初做传销的时候买的货，为什么参与传销的人员在交了会费以后不向王秀芹索要产品呢？
犯罪嫌疑人王忠军表示：“对我们来说，公司和产品对我们不重要，我们来的目的是挣钱。”
绥化市公安局北林分局治安大队中队长杨庆山告诉记者，“上课的时候就是提一下，武汉新田化妆品，就是提一下，就不要提了，就提怎么赚钱了。”
这是绥化市工商局查获的传销产品，产品上面全部写的英文标识，按照有关规定，这样的商品是不允许在中国销售的。绥化市工商局副局长李耀辉说：“产品就是托，打着推销产品的旗号以这种形式来蒙蔽人，来欺骗人，背后搞的是拉人头的勾当。”
这是在王秀芹家发现的网络图。粗看起来，这就像一棵树。其中最长得一条枝蔓上发展了42个人。对于传销头目来说，每个人都意味着钱。但传销已经臭名昭著了，怎样才能成功的发展下线呢？打电话成为一个关键环节。刘国禄告诉记者，“比方说我现在卖肉了，一个月能拿到多少钱，他说就1000多元钱，就说1000多元钱有啥意思呢，你不行到我这来看看吧，你能挣多少，我这闭着眼睛也能拿3000元。”绥化市公安局北林分局治安大队范旭纯说：“别说骗，这里面有技巧，你先让你亲戚来看看，说做啥买卖，你说做传销他不一定来。”
但要真正让自己的亲戚朋友的名字印到这个销售业绩单上，成为为自己贡献点数的人，还需要临门一脚，这被传销头目称为“要约电话”。刘国禄说：“你看你能不能来，我这还有一个名额给你留着，你要来赶紧来，你要不来就算了，这就代理商教我们的。谈到最后开始发动总攻击的时候，像长跑要冲刺的时候，必须要加快速度，不能让他时间长了，时间长了，他在家里一醒悟，一捉摸，这不对劲。”
在这张从王秀芹家搜出的听课纪录上，把新被骗来的人称为新朋友。亲戚朋友叫来了，如何把这些人真正留在传销网络中呢，这里特别提到：要给新朋友一种神秘感。绥化市工商局公平交易科副科长范忠诚告诉记者，“所有人都说，人家现在都成了代理员级别了，人家都住高级宾馆了。都是武汉新田总部给报销的。
而且来回住宿，吃饭打车费用都是公司给报，你根本就看不着他们，你找不到他。”
为了让别人相信他们挣到钱的假象，每次出场，传销头目们也都是精心包装。
犯罪嫌疑人初福开表示：“瞅着穿着的衣服什么的，别的手机，又说住宾馆，又是花钱如流水，他们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真相是怎样的呢？在被查获前，初福开一直住在一间每月租金90的平方里。而按照武汉新田的体系，在成为代理员的时候，每个月的工资在1-3万元。初福开为什么不让自己住的好一点呢。初福开说：“ 90元钱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交钱，你没挣到那个钱，你想住宾馆也住不起，哪有哪些资金。”
按照武汉新田奖金分配体系，培训员的月工资为1-3千元，推广员的工资为5-6千元，代理员的月工资为1-3万元，代理商的月工资为23.8万元。但在事实上，赚钱的只能是少数人。国家工商总局打击传销处处长吴雁告诉记者，“挣钱可能能挣钱，但是它是金字塔的形式，挣钱是塔尖的人能挣钱。如果说挣钱都是好听的，他们应该是骗钱，是靠大多数后加入的人，被骗进来的人交来的钱养活他们塔尖的这些人。”
记者算了一笔账。假设赚到23。8万元算发财，入会费为3000元，如果把3000元都给代理商。那么，总共需要有79个人血本无归，才能让他赚到第一个月的23。8万。这79个人要都能赚到23。8万，则需要建立在627人血本无归的基础上。吴雁表示：“其实就是钱在这儿滚，钱在这里重新分配，，少数人得利益，多数人上当受骗，这个东西不符合经济规律，它不能发展。”
据国家工商总局不完全统计，自从二十世纪80年代传销传入我国后，全国各地已发生各种利用传销、变相传销，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的案件数百起，参加各种非法传销、变相传销的人员达数百万人次，非法经营额上百亿元。屡禁不止的传销和变相传销，已经成为经济生活中不容忽视的现象，今年以来，全国工商部门也再次加大了打击传销的力度。
全国打击
“鼓励鼓励同志们站起来，二队全体起立。”这是一家名叫雷克瑟丝的企业召开的传销培训会，讲课的人宣称，只要交了13490元取得会员资格，然后通过不断的发展下线，每个月的最高收入可以达到800万元。
讲课人:“未来我们是最有希望的因为我们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机会，是这样吗?”听课人:“是，是这样的!”讲课人:“给点掌声呀。”
据介绍，在花了13490元购买了一套化妆品以后，你就可以在雷克瑟斯公司的网页上得到一个身份号码，此后你就拥有雷克瑟斯公司的一个零售运营中心，用他们的话说这个叫着复合电子商务，尽管用互联网做幌子，想要开展业务还是要靠发展下线、拉人入网。国家工商总局打击传销处处长吴雁告诉记者，“现在所面临的打击传销和变相传销活动的案件性质来说，绝大多数占百分之八九十以上，都是金字塔、“拉人头”的这样一个形式。”
在位于市郊的一个民房，走到顶楼，可以听到激烈的音乐声。知情人告诉记者，里面是一个传销组织的培训课堂，但要进到里面，却并不容易，记者是在被盘问了半个小时之后才被允许进入的。同样的严密盘查在记者以往的采访中也多次遇到。吴雁说：“传销组织的手段更加隐蔽、组织也相对更加严密。”
吴处长告诉记者，今年以来，国家工商总局先后确定了打击传销变相传销的重点区域，包括：广西、广东、河北、河南、吉林、辽宁、山东、山西、江苏、四川、重庆、北京等地，划定了打击得重点传销组织，包括“武汉新田”“深圳文斌”、“王牌88”“美国远程教育网”“美国互联网基金””等。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次专项打击活动。吴雁表示：“全国性的大规模的公开的传销行为有所遏制。”
记者了解到，当前传销和变相传销的实质已经转变为“拉人头”的欺诈活动。传销和变相传销活动的手段更加恶劣，社会危害性更大。一些学生、退伍军人参与传销使受骗人员结构复杂。利用互联网从事传销、变相传销的行为日益突出。吴雁说：“我们建立一些举报、投诉、日常巡查这些制度，及时发现及时处理，数额比较大，参加人员比较多的大案要案，会同公安部门联手打击，活动的组织者、策划者、头目是我们要下力气打的。”
值得注意的是，非法传销这种被称为经济邪教的犯罪活动，不仅破坏了正常的经济秩序，还严重损害了受害者的身心健康。由于钱财被骗，一些参与传销和变相传销的人不得不靠乞讨、偷盗来度日，有的甚至引发了更为严重的犯罪。对非法传销，我们栏目以前多次进行过关注，我们也是希望通过这些报道，能更多的提醒大家，非法传销只是骗局，参加传销活动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