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双龙的人
早春二月的北京乍暖还寒。清晨,北三环中路的一栋老式灰色写字楼前,十几个中年妇女正在有组织地从卡车上卸下成千上百个砂锅,领头的妇女40岁出头,个子不高,正埋头清点着数目。很少有路人注意到这个叫潘静的女子,更少人知道她的丈夫是任建新——中国蓝星集团的总经理。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把蓝星看作一头潜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巨鲸。去年12月,韩国第四大汽车制造商双龙汽车公司的债权人宣布,在国内外多家竞标收购者中,中国蓝星集团成为收购双龙汽车的优先买家。蓝星击败的对手是像通用这样的跨国汽车巨头,也包括中国最大的汽车集团上汽。双龙的主要债权人长虹银行(Chohung Bank)甚至表示:“在收购价格、保障就业和收购后的增效作用等方面,蓝星集团的整体得分最高。”而业内人士相信,双龙债权团的要价至少在6亿美元以上。据称,蓝星集团还提出2010年之前在韩国投资7亿美元,以改善双龙汽车的生产设备,并加强研发力量,在中国另外投资3亿美元,以发展市场营销和客户服务网络。
然而在此之前,蓝星只是一个以化工为主业的大型国企集团,仅仅因为旗下经营着一个规模尚小的汽车连锁维修企业,就要并购一家远在异国、负债累累的整车制造厂,这让西方分析人士实在莫明其妙,他们只好把它当作中国汽车行业非理性投资的又一例表现。
别急,还有更让人心跳的大手笔。蓝星正在谋求和化工部下属的昊华、华神两大集团合并,组建一个继中石油、中石化之后的第三大石油化工新贵“中国化工集团”。新公司的注册资本为57亿元,资产规模为300亿。按照计划,新的中国化工集团将对蓝星、昊华和华神三大集团的近300家子、孙公司进行整合,并入10大子公司中。
在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商业动作后面,隐藏着一套外人看来难以理解的复杂逻辑。而所有问题的答案只掌握在一个人手中。所以你需要知道:任建新是谁?
很遗憾,他从未进入过媒体眼中的知名企业家群落,我们在《Forbes》的中国富人榜上也找不到他。他是如此的低调,以至于我们只能翻蓝星集团的内部报纸才找到一张他的照片。
他发迹于中国最缺乏商业土壤的城市之一——甘肃兰州,走过了一条与同时代企业家完全不同的道路。他有充足的理由将其缔造的企业私有化,却在做大后拱手将其100%归为国有。他的早年经历很接近硅谷创业家们的“车库故事”,最终却成了一名体制内企业的掌权者。
数位接近任的身边人士称,他的性格暴躁,极度自信,但既不贪财也不好色,时常有商业上的奇思妙想。他的很多商业行为完全不合牌理,却恰好迎合了一个转型社会的需要。他是蓝星说一不二的绝对独裁者,员工对其敬畏有加。在总经理的位置上他已经呆了20年,而且蓝星从未被派过董事长或党委书记。
他领导着一个横跨十大产业,有3家上市公司,总资产200亿,年销售收入102亿元的庞大企业集团,但2003年的整体利润却只有区区1亿元,资产负债率却高达70-80%。内部人都知道,任对于兼并重组、规模经济有着不一般的爱好。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如果1000粒米中能够有一粒成功也是不错的”。
在蓝星集团的宣传册上,概括了他总结的“蓝星观念”,人才观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用人观是吃里扒外的人不能用;义利观是最鄙视见利忘义的人等等。
他让自己的哥哥、妻子、妻弟等都下了岗,然而,任的妹妹、妹夫仍然在管理蓝星在美国的业务,任的弟弟也在改制后的马兰拉面担任总经理。任甚至请了一位韩国人担任蓝星的副总经理。这位名为赵苏珊的女士据称出身望族,收购双龙正是她在其中穿针引线。
“任建新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企业家,他的政治诉求愿望很强烈”,一位跟随他多年的前下属评价。他热衷于政治荣誉,对于接见、表彰的事很感兴趣。然而,任经常告诫下属的一句话却是,“我们是在做企业,政治的事情少掺和”,甚至有传闻说,他曾经有两次机会调任副省级干部,但他并没有去。
这让跟随他的下属也困惑不解,任建新到底想要什么?
发迹
1984年,兰州。24岁的化工机械研究院团委书记任建新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下海”。一次偶然的出差开会让他发现,中国每年因为清洗工业锅炉而消耗的原煤高达1750万吨,而化机院的获奖研究成果“Lan—5”硝酸酸洗缓蚀剂却仍然锁在保险柜中。“我当时并没有想做成今天这样的公司,只是想为化机院增加些收入”,任后来解释自己的创业初衷。
任联合了7个人一起注册了一个国有制的公司,挂靠在化机院下。他用自己的家产做抵押向化机院借了1万块钱,在与化机院的协议中,任这样写道,“我将自己的家产拿来做抵押,如果失败了,将家产变卖后从财产上作一个补偿,另外本人的职位级别降一级,从科级干部降为普通干部,工资降一级”。
任建新从小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他出生在一个支边的家庭,任在家中排行老二,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怀才不遇的父亲早年因喝酒抑郁而死。15岁时,任建新的母亲去世,他插队到农村,年龄大的知青看不惯这个干活积极的小男孩,在任建新准备吃饭时他们顺势倒下一锅涮锅水,这一下子激怒了这个小男孩,他拼了命地跟6个大龄知青打了一架,从此,他们改叫任建新“任爷”。任后来跟下属说,那天晚上他没有睡觉,他想起母亲送给他的《毛选》的第一句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任爷”的第一笔生意只挣到了两毛钱。8月的兰州秋高气爽,一辆半旧的北京130改的“大篷车”从兰州驶向西宁,4个身着蓝星防酸服、头戴黄色铝盔的年轻人在西宁的街上呆了一整天却没有揽到活,直到晚上,他们为一个老头洗了把茶壶挣到了2毛钱。
生意的转机出现在青海省祁连铜矿。初到矿区,他们就在矿上的广播中作了这样一则启事:从兰州来的共青团员学雷锋做好事,免费为矿工清洗家中的茶壶水垢。任建新的清洗公司很快在矿上出了名,在洗茶壶之外,他们开始为矿上的换气设备、工业设备等清洗水垢,清洗公司在矿区一炮打响。那一年,任建新的清洗公司赚到了24万元的净利润,任还清了化机院的1万借款,公司性质也转为集体所有。
然而,获得市场的蓝星并没有赢得信任。在化机院情报所做的项目分析报告中,清洗公司只能存活三个月,后来又被改为半年,再次修改被延续到一年。身份问题从那时起就困扰着任建新,没人敢把清洗工业设备交给他们,“你们不是本系统内的正规公司”。
这种局面直到1986年以后,蓝星因为成功完成了几套大型设备的清洗而名声大噪。当时山西化肥厂有一套合成氨装置需要清洗,国外公司束手无策。而任建新带领的蓝星突击队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洗净了第一根二十四英寸氧气管道,除锈率百分之百,腐蚀率仅为一克/平方米小时,德国专家鲁奇在管道上写下OK的照片至今还出现蓝星集团的宣传册上。而蓝星的速度也让在场的化工部副部长潘连生吃了一惊,“你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任随后将蓝星清洗在大型成套装置上的应用作为课题,报请化工部和国家科委,同年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有了国家级的奖励作支撑,再加上任建新很重视及时将工作告诉媒体,蓝星清洗在工业领域的知名度迅速打开。
“我们创造了365行之外的另一个行业”,任建新经常以此激励员工。在兰州,只要提到在蓝星工作就会是一件遭人嫉妒的事情,而任建新也开始获得政治荣誉,他连年被评为甘肃省人大代表、优秀青年企业家。在1995年搬到北京之前,蓝星的资产已经超过5个亿。
迁京在任建新的脑子中酝酿许久。早在1992年,任在一次与中层干部的交谈中,任说,“蓝星总部要搬到北京去,不仅是北京,还要在国外建立总部”,在场的年轻人无不震憾。
“任非常清楚北京在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地位,以及这对他本人的意义”,一位接近任建新的人士说。1993年,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李鹏到甘肃考察,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任建新受到了总理的接见,当李鹏问到企业发展有何困难时,别的企业家纷纷要钱、要政策,而任建新却说,“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将蓝星的总部搬到北京去”。
任已经深深感受到兰州带给他的局限。“从1984年到1992年,蓝星年年有人来查账,不断地有人打任建新的小报告”,他对此早已不胜其烦。
改制
在来到北京的最初五年中,任建新埋头做事,相当低调。他一改在兰州时频频露脸的习惯,甚至在媒体上不做任何报道,他给下属的命令是“少说一点,少张扬一点“。2000年之后才不再刻意的低调。
在迁京前后,与任建新同时创业的伙伴们先后离开了他。他们意识到,任并没有将产权量化到创始人的打算,而任最终的目标是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而他们最终将一无所获。
事实后来证明了猜测——任对于产权改制并无兴趣。在1990年代中后期,有不少人想帮任建新进行改制,“把这件事情翻过来”,一位产权制度的专家甚至主动提出帮助蓝星进行产权制度的改革,任随后吩咐手下的人整理了三大卷宗的资料,但后来却只字不提,此事不了了之。“他可能认为在中国要将企业做大离不开政治,将一个国有企业做成一个民营企业,虽然绕过来可能也会走到同一个方向,但是对企业的发展是不利的,或者对他个人的政治前途不利”,一位同其一块创业的内部人士。
其他企业都选择了改制,而任却明白了企业如果做大要依靠什么样的资本。1990年代初,蓝星与化机院分家后,蓝星挂靠在化工部装备总公司,搬到北京之后,蓝星又挂靠在化工部的翻牌公司昊华之下,2000年,蓝星作为昊华的子公司一同进入国家企业工委,一年后,蓝星独立出来进入中央企业工委,2002年,蓝星成为国资委管理的186家国有大中型企业,蓝星实现了“三级跳”。
任的想法是只要为国家做事情,拥有政策支持,政府资源就能够得到保证。像贷款,在兰州想贷多少就贷多少,即便马兰拉面也是3A级的用户,资本有保证,蓝星虽然资产不多,但从来不缺钱。
任曾经利用马兰拉面改制的机会给老蓝星员工一个经济补偿,但并未达到初衷。2000年,马兰拉面全面改制,他鼓励蓝星公司的职工用现金将其买下来,任建新希望员工能够得到实惠,“一个处长一个店,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个交待”。
任本人也没有拿店。最初,任希望拿店给大家做示范,从而平稳地操作这件事情,后来,他发生了变化,“可能认为会对马兰有负面影响,他对眼前的小钱不在意,他在意更大的东西,更大的利益”,一位接近任建新的人士说。
知恩图报
任的思想中有很多“报恩”的观念,“民营企业家以利润为第一要义,知恩图报也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而任的目标绝不是赚钱”,一位内部人士称。
1995年是任建新吉星高照的一年——蓝星得到了化工部的三个“天大”的恩惠。蓝星获得了一个上市额度,蓝星清洗随后上市;蓝星被列入国家计委的双加计划,国家计委将给予资金支持建设蓝星在北京的清洗剂厂;同时,蓝星总部搬到北京,“有国有企业之名但实际上没有得到国家计划经济恩惠的蓝星,一下子得到了三大恩惠,别的企业可能无所谓,但在蓝星可能就是天大的事情了”,一位接近任建新的人士称。
任建新马上想到了知恩图报。“他并不喜欢在上级领导面前邀功或者要政策之类的,更不是送东西建立私人关系,他是帮助领导解决实际工作中的难题,站在领导的角度考虑困难,当然不是个人的困难,而是作为一个领导的困难,他会帮领导接下来”,一位跟随任建新多年的老臣说。
没有来得及到北京的新办室上班,任建新就直奔江西星火化工厂实施并购。并购星火在蓝星内部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星火资产规模比蓝星大许多,而负债率超过100%,企业早应破产;另一方面,星火地处山沟之中,交通不便,职工家属超过10000人。
任建新在星火一呆就是11个月。他组织科技力量攻关,第5个月万吨有机硅生产线开车成功,而过去星火曾经开车28次,历时13年没有成功,而每一次的开车成本近500万,半年后,有机硅产品下线,蓝星也成为世界上第六个可以生产万吨有机硅的公司,星火第二年成功扭亏,销售收入翻了近六倍。任建新马上花上百万为工厂重新修建了大门,“以前大门边上是银行,任认为这是不聚财”,一位蓝星的内部人士回忆说。
这次并购的成功给了任极大的信心。星火项目对蓝星的发展又是一个里程,因为蓝星之前只懂得实体运营,不做资本运营。而星火的兼并不仅做好了,而且成功进入了化工新材料业务并发展成为老大,由单一业务进入到多元的业务。
然而,星火的解困似乎并没有为初来乍到的蓝星赢得声誉,而任建新也遭到了“枪打出头鸟”的广泛攻击。任曾经对下属抱怨说,“星火曾经多少领导去做过,都没有做成功,偏偏我任建新去帮忙的时候,你们却说如果出了问题要我负全责?”
不过,任却得到了当时化工部部长顾秀莲的支持。“她给了任建新在精神上、道义上、政治上的支持,帮助他排除干扰”,时至今日,在蓝星内部,顾秀莲仍然被尊称为“老太太”,任与顾也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而顾在任时,化工部的三大包袱:江西星火化工厂、南通合成材料厂、晨光化工研究院,后来被任建新一一解决。
之后,蓝星一路并购江苏南通合成材料厂、无锡石化厂、北京化机厂、兰州日化厂、湖南丽臣日化厂,2002年,蓝星的总资产由过去的5亿元增至40亿元。
同一年,蓝星化学清洗公司更名中国蓝星集团公司,任建新成为集团公司的总经理,他为蓝星重新定位,“业务多元化,以企业集团作为发展方向”,而他本人也需要更多的话语权。
独裁者
在化工部内部,因为其非正统的身份,蓝星常被贬为“暴发户国企”。同其他国企相比,蓝星的领导人一开始并非国家任命,而是自己做大以后国家不得不任命的;别的企业都是纳入国家计划按照计划去生产,而蓝星做大后却非要跟其他人争食,“蓝星不像是亲生的儿子,更像是过继来的”,蓝星的一位内部人士称。
政治学习成了蓝星的一道风景线。蓝星每年都请中央党校的老师来办多期学习班,而学习班的开业结业典礼上,任经常会勉励员工:“每天要抽出15、20分钟的时间来看《毛选》、《邓选》”。蓝星要跟国企一模一样,“好像一个孩子小的时候没法跟你一样,大了还不能一样吗?”蓝星内部实行司龄工资,员工工龄增加一年,年收入增长10元。
下属从来都以“老板”称呼他。在蓝星的20年时间中,任每天工作超过12小时,春节期间每天也要工作三个小时;他在蓝星内部倡导君子之交淡如水,过年不允许别人到他家;而80万的年薪他从未拿过;他从不进歌厅,甚至不知道歌厅是什么灯光,“经济、生活上他从不出任何问题”,每一位接近任建新的人都说。
毕业于甘肃电大兰州分校的任商业直觉非常好。2001年7、8月份,蓝星在资本市场上最漂亮的一笔就是收购深大通,仅用了四个月的时间,转手卖给延中实业就赚了1000万。当时的财务处长负责运作这个项目,任见到他就问:钱背回来了没有?那人说,背回来了。任说,如果没有背回来就不要来见我。
任在蓝星总经理的位置上一坐就是20年,“他就像个蓝星的皇帝”。任建新曾经提拔一位星火化工厂的副厂长担任蓝星的副总经理,仅仅半年后此人辞职,“外来人无法适应蓝星的文化,完全是任建新的安排,他无法发挥创造力”,一位内部人士称。另一方面,因为蓝星从甘肃迁京的特殊性质,蓝星老员工的房子、妻子就业、子女上学全部都成了蓝星控制的工具,“要走一家都走,房子交回蓝星”,一位内部员工称。
最近两年间,蓝星招收的新毕业大学生的流失率超过30%,而任对此并不在意,他在内部讲话中称,“每年100个大学生就算留30个也够了”。
造车
“任牢牢把握体制内的每一个机会,他有着敏锐的政治敏感,上市的时候上市,收购兼并的时候搞收购兼并、拨改贷的时候做拨改贷,国际化的时候又收购双龙。”,接近任的一位内部人士评价说。
在成立蓝星集团之后,任对于做大特别有欲望。“他从一开始就是国家干部,从此以后成为国有企业的领导者,他做大做强与个人的理想或者性格有关系的,但是我认为他的目标是蓝星越大越好,自己越高越好”,事实上,按照中国考核或者提拔干部的通常指标,企业规模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尺度。
任在寻找扩张的机会,2000年,任建新实施了一个外人无法理解的并购——收购40家亏损的军队脱钩企业。一次偶然的机会,任了解到军队保障性企业移交地方,任通过自己在总参的关系先拿到了5个通讯厂;不久后,任又从国家经贸委搞到一张军队企业移交地方的详细名单,任随手拿笔在名单上勾划一下,竟然看出一类“汽修类”,任希望将军队汽修类的企业全盘接收。
任建新想到了连锁,任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做过两个连锁。而第一个连锁蓝星清洗赚钱给了他意外的惊喜;第二个连锁是马兰拉面,也赚钱,有面子还有品牌。
“如果这些汽修厂捏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拳头”。在他为蓝星构建的汽修蓝图中,如果收购成功,蓝星在全国有28家与汽车直接相关的工厂,如果利用28家厂在当地发展连锁,蓝星就很容易建立汽车服务网络,而这是外资汽车公司梦寐以求的资源,任建新的汽修连锁目标是1万家,以绿色为标志,取名中车汽修。
虽然任建新并不费力地拿到了35家“没人要”的汽修厂和2万名军转员工,然而,中车的整合难度显然超过想像——中车至今仍然没有扭亏,目前仅发展了100多家连锁店。“我们仍然没有找到单个店的赢利模式”,一位中车汽修的内部人士说。
“他做事情可能违背了市场经济的规律,但他坚持这样做有自己的想法,成功和不成功可能就是机会成本的问题”,一位蓝星的高层分析。
在“造车”的问题上,任曾经反复过很多次。早在1995年前后,北京的北方厂就希望与蓝星合资,但任建新放弃了,他最初的想法是中国的汽车工业可能未来都会被重组,蓝星做汽车是没有前途的,做汽车不如做汽修;如果双龙这次收购成功,40家企业可以靠为双龙提供零部件的配套生产来解决吃饭问题,“我们收购的目的就是两万复员军人能够吃饱饭、能够稳定发展的项目”,中车汽修总工程师刘宪秋说。
不仅是双龙,任建新希望能够让汽车带他走得更远。2003年,蓝星与兰州市政府、英国经典出租车制造商锰铜公司签定协议,在兰州成立合资公司生产黑色出租车。受到电影《打的去伦敦》的启发,任希望在国内搞一个全国连锁的女子出租车公司,车型独特,女司机驾驶的出租车显然更有卖点。
虽然国家发改委对于汽车生产线已经严格限制,但任建新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政策”借口。这个合资公司将与全国妇联合作,全部招收下岗女工作为出租汽车司机,合资公司出车,女工通过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下汽车。“这不是一个消费品而是生产工具,解决下岗职工就业”,任告诉下属一定要拿到这个项目的批文。
任又打了一张漂亮的政治牌,虽然这可能违背了商业的原则。“任何地方可能都比兰州更有理由造车,但是兰州是蓝星的福地”;而这个商业决定本身又与全国妇联联系,“在顾秀莲上任全国妇联之后,蓝星与妇联的关系非常多,解决下岗女工就业是要帮领导考虑一些事情,解决领导的实际困难”,一位蓝星的内部人士称。
然而,也有身边人士这样理解任的内心想法:做汽车才是真正做大企业,汽车是工业文化的象征也是工业集大成的产品,“而只有做汽车才配叫大企业家。”
大梦
掌舵中国化工将成为任建新职业生涯的新高点。来自蓝星内部的说法是,任建新将出任中国化工的总经理兼党委书记。
他的一位前下属回忆:去年开两会的时候,任建新作为代表被分到中央企业工委参加讨论,回来就说郁闷,他一定要把这个企业做大,任说你看人家某某那财大气粗,而他在会上发言没有底气,感觉到不自信。
“任建新其实不是一个完全的企业家,对于政治诉求的愿望很强烈,而企业如何满足任建新在政治上的成就感.主要就是企业要上规模,做大型企业,大炼油、大石化、造汽车;另一方面,领导班子要人事部、中组部来进行考核,而中国化工符合了这两方面的需要”,一位蓝星的内部人士说。
但多年的扩张之后,任的管理粗放也暴露无遗,直到去年,蓝星才将涉及工业、拉面、民用清洗剂,文化产业,酒类等10多个专业化的公司进行了分离整合,集中于化工新材料、石油石化、中车汽修三大类,裁员44%。在蓝星的裁员计划中,任建新甚至将自己的妻子拉下了马。
下岗之后的潘静和42名蓝星女工用与蓝星解除劳动关系的收入开起了砂锅店,并起了个别具匠心的名字“济公砂锅”——寓意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帮助老公们减轻压力、发展事业”。但即便如此,蓝星依然拥有6万员工,冗员高达1/3。
在任建新的脑海中,大化工的梦想已经做了很多年。2002年春节前后,任在一次会议上提出希望组建中国化工,“中国有中国石油、中国石化但却没有中国化工,化工部解散之后化工企业分散各地,加入WTO之后如何与国外企业竞争”;任随后起草了关于组建中国化工的报告上报国家经贸委。“他将个人的理想和国家的目标、政策结合得很好”,蓝星的一位内部员工说。
任目前的困难是在整合昊华的过程中,没有办法做到资源的最优化,因为分散在各地的企业各有山头,完全是有由省、市控制,如何能够盘活存量进行消化,真正将这些企业整合起来是个问题。
在国务院批准蓝星与昊华联合组建中国化工后,昊华的一位人士评价说,“此次,中央政府能够把昊华交给任建新,就是对他的一种认可——昊华是一家部级企业”。
原载:《环球企业家》2004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