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产品的文化域
（一）
浙江某地出产一种烟灰缸，质地优良，造型美观，畅销国外，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遭冷遇。调研后得知，由于国外住宅普遍使用电扇，而这种烟灰缸比较浅，电扇一开，烟灰随风起舞，主妇们怨声不绝。为此他们推出了一种口小、肚大、底深的产品，用户们爱不释手。然而没几年，产量又逐步下降。原来国外许多家庭已安装了空调，这样一来，又嫌烟灰缸的口小清洗不便，于是他们又做了改进，重新占领了市场[《世界商战权谋》，P768]。
在这个例子中，烟灰缸的构造不仅要便于抽烟时盛放烟灰，而且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而变化。在产品的文化概式中，我们把这种决定产品构造的因素的总和，称为产品的文化域。
在产品中，人类把异于自身的自然力改造成合乎自身目的的自觉力，所以产品一方面开拓了人类的生命范畴，创造了人的需要，另一方面又涉及到自然力的利用，它要把人类已掌握的诸多自然力，例如材料的物化性质、器件的电学特性、结构原理、各种物理、化学规律等等，按一定的结合形式组织起来，克服其偶然的、分散的作用形式，使之作为一个整体、以可控的形式必然地发生作用。
我们都知道，产品在其生命周期中，以其构造特性与所处的环境发生各种各样的相互作用，这种关系有时是属人的，合乎人类的生命认知，有时又是非人的，异于人类的目的，甚至于危害人类的生命健康和长远发展，这就要求人类以这种关系的属人性质设计产品的构造。因而，产品与环境间并非是一种平行的关系，产品作为环境的对立物而存在，事实上，产品作为“主体”与环境“客体”共生着。正如同生物的躯体结构、人类的生命属性是从环境中分离而来一样，产品的构造也是从产品生命周期所处的环境中分离而来，产品属性内化了环境的性质，又创造了新的环境属性。正是由于产品构造从环境中分离而来，而且这种分离过程体现了人类利用自然力的原则，我们才把决定产品构造的环境因素称之为产品的文化域。
产品是在与其文化域的多次交互中形成其构造的。一般而言，人们先设计出某种构造雏形，再评价这种产品雏形与环境关系的性质，据此对产品雏形进行改进，产生更好的设计方案。这样经过无数次的设计、评估、改进的循环，最终得到满意的产品构造。当然也存在另外的情况，那就是一次性地直接从文化域归约出产品的构造。从产品构造的产生过程，可以换一个角度来认识文化域：实现产品功能可以存在许多、甚至无数的产品构造，我们只能选择那些与环境关系的属人性质优异的结构，这种选择的客观依据就是文化域，它限制了可采用的产品方案。
在当前流行的产品的五层次概式中，同样有着文化域的雏形。科特勒关于期望产品的概念，实际上就是说，产品构造除了要实现核心产品的功能，还要合乎用户的愿望，或者说，产品构造要从用户的愿望中分离出。这就是文化域中有关文化适应性的内容，但这种思想并不是完整的。
文化域揭示了产品构造的两个特征：其一，自浛性，产品构造要与社会固有的产业基础、文化习俗、自然环境的相浛洽，体现了产品创新中的继承关系。其二，改造性，新产品的属性要与外部环境因素相作用，使环境性质发生改变。综合起来看，自浛性并非指环境属性的一成不变，而是指新增的环境性质要与固有的环境特征相容；同时新出现的环境性质也要在自浛的范围内。
产品的价值域从人类与世界的诸多联系中分离而来，是人类以属人性质从自然、社会、心理开拓其生命新属性的产物，文化域则进一步指出，人类同样要以属人的性质利用自然力实现产品的价值域。当人类以属人的性质设计产品的构造，则在产品的价值域之外，创造出产品的附加价值。
（二）
产品的文化域包含着极为丰富的内容，是一个多层次、多侧面的体系，可以多视角地剖析。下面仅对某些基本方面作粗略的分析：
1、 可制造性。可制造性涉及文化域中与工艺有关的因素，体现了产品构造与企业工艺的关系，指出产品构造要适合于企业的工艺条件，这是文化域最基本的要求。该道理虽然十分简单，然而从经营实践看，当一个企业注意挖掘可制造性的潜力时，就能为市场经营创造极为有利的条件，否则，就会被诸多的市场因素所制约，甚至于被淘汰出局。康柏公司曾因贯彻“为制造而设计”的思想而压缩了成本，从而赢得了微机市场的主导权，一举超越IBM等公司成为最大的微机生产商。而本田公司的工程师由于沉醉于自己的技术目标，设计的汽车难于制造，成本又高，导致公司的经营严重衰退。
2、 经济性。产品的设计、制造、储存、运输、使用等方面的成本构成产品经济性的主要部分，而广义上的经济性，除了企业、中间商、用户的资金花费之外，还包括难以以金钱计量的时间、精力、便利等等，目前都已成为决定经营成败的重要因素。产品构造与产品经济性的联系是十分明显的，当在产品设计中充分考虑到制造、储存、运输、使用的环境和条件，就能使产品构造易于制造、适合存储、方便搬运、操作简便，从而为企业、中间商以及用户节省大量的资金、精力和时间。兴起于日本的价值工程，为人们把握产品的功能属性与经济性的关系提供了一种方法，它把产品价值定义为“功能/成本”，指导人们寻找功能属性与经济性匹配良好的产品构造。由于经济状况是制约人们消费的重要因素，经济性是产品的永恒要求，文化域强调从产品存在周期的环境中分离出具有经济性的产品构造，并贯彻于设计过程中。
3、 环境友好性。目前生产产品的工业体系以及产品的使用过程，大多都会对人类生存环境造成这样那样的损害，不仅增加了废弃物的事后处理成本，而且降低了人们的生活质量，甚至危害到人类及其它物种的生存。因而保护环境、防治污染、创造优良的生存空间已成为人们的共识，这就要求产品生产过程无公害，储存运输的安全，使用后便于处理，以至于能够在环境中自然降解，从而对产品构造提出了新的要求。
4、 文化适应性。当新产品进入人们的生活，就要以其构造特性与人类现有的生存方式发生作用，使生活形式、审美情趣、风俗习性等方面发生某种变化。如果我们认为产品价值域都能积极地为人们创造生活，那末产品构造对生活的影响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消极的。人类始终追求以属人的性质创造生活，当产品构造对生活有消极作用时，消费者就会拒绝该产品，即使其价值域有益于生活，这在人们追求生命意义的个性化消费的今天，表现得特别突出，因而，产品要以适合人们生活形式、审美情趣、风俗习性的构造实现其功能。所以日本的夏普公司积极地开展生活方式的研究，从各个方面分析产品与文化环境、生活方式的关系，以开发出符合各国国情的产品。在上面的例子中，烟灰缸的市场销售并非由产品质量，而是完全由产品构造与生活形式的匹配性造成的。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以一定的产品构造实现产品功能，要受到诸多因素的约束，产品构造是对这些因素抽象否定的结果，从而内在地包含了这些因素以克服其制约。事实上，文化域的存在，不仅推动了产品构造的发展，比如适应环保的要求，使得以电池为能源的手表发展到以人体与环境的温差为能源的手表，而且扩展了产品的质量特性，这在软件产品中表现的尤其突出。
然而当人们从不同的侧面剖析产品的文化域时，就会发现文化域存在着内在的矛盾，甚至是不可调和的冲突。当强调环境效益时，常常会遇到成本（经济性）的制约；当注重经济性时，又回损害文化适应性。这种矛盾是无法回避的，企业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权衡取舍，而根本的解决方法，则有待于技术进步和社会生产体系的创新。同时，产品构造适应文化域，常常要体现出外在成本和外在收益，这使得人类对产品整个周期的属人性质的追求，不仅需要企业、而且需要整个社会的努力。
（三）
产品的文化域不是静止不变的，它随着社会进步、科技发展不断地深化、延伸着，从而推动产品构造的发展，使社会生产体系的属人性质不断地得以开拓。
1、 文化域随着人类活动空间的扩展而扩大。人类以产品为工具开拓其活动空间，每一个新领域的出现，都以原有产品属性的创新，或者新工具的出现为条件。新领域的自然因素首先成为产品的价值域，结果往往是扩展了原有产品的质量特性，使之适应于环境特点并不对环境造成危害，进而当该区域形成了特有的人文景观后，又会产生文化适应性的要求。要在极地进行科学考察，设备仪器就要适应低温的环境特点。要在高原使用汽车，发动机就要能在氧气稀薄的条件下工作。二战中德国坦克由于不适应前苏联的严寒气候，给军事行动造成很大的被动。
2、 文化域随着人类经济联系的增强而扩大。在某地生产销售的产品，其文化域一般限于当地，而当产品销往外地时，该地区的自然特征、生活习性、人文风俗也就成为其文化域，从而导致该产品文化域的扩大。中国大陆的市电是220V，美日的市电是110V，许多电器商就把电器电源做成适应220V和110V的装置，通过转换开关转换，从而扩大了电器的适用面。随着人类经济活动突破地域的局限成为全球性的经济，产品的文化域也就具有了全球性的内容。
3、 文化域随着人类知识的积累而深化。人类对产品构造与环境关系的属人性质的认识，随着人类科技知识的积累、随着人类对自己生命认识的深入而深化，以前认为产品的组成、生产和使用中对人类无害的因素，其危害性将被逐步揭示，从而使文化域向纵深扩展。磷酸盐曾是一种良好的洗涤助剂，当人们认识到磷元素会导致河流江海的富营养化而使生态失衡时，就出现了无磷洗衣粉。当认识到PPA对身体的潜在危害时，含PPA的感冒药就被大众所抛弃。当科学揭示了农作物中的农药残留对身体的危害后，就导致了生态农业这种新的生产方式的出现。
4、 文化域随着人类对生命意义的追求而深化。在经济落后和物质贫乏的时代，人们只要求产品的价廉与好用，产品构造要适合大批量和低成本的生产要求。而当人们物质富足而追求个性化、情感化的消费时，就对产品构造提出了审美要求，不仅要求良好的消费感受，还要把自己的性情意志体现在消费中，使文化习俗、生命认知、心理活动类型、情感反应特征等等因素都成为文化域的组成部分，从而推动了工业设计的发展，也使所谓的形象创造、创意成为一门职业。
当我们从历史的视角勾勒产品文化域的发展轨迹时，就会发现如下的轮廓：
1、 文化域只包括产品存在周期的部分环节和侧面。最典型的莫过于文化域只包括可制造性与经济性的内容，这是一种片面的文化域，其后果是造成了大量的环境问题，并且不适合人类多样化的审美要求，从而逐步被延伸和深化。本世纪早期福特“T”型车的辉煌与衰落就是其反映。
2、 文化域包含产品周期的所有环节和生活内容。当人类在产品的可制造性与经济性之外提出了环境友好性与文化适应性的要求时，文化域就包含了产品周期所有阶段的人类生活内容，从而成为比较全面的文化域，人类的生产体系的属人性质就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
3、 可持续性概念的提出。“可持续性”要求经济发展不仅要满足当代人的需要，而且还要不危及未来人类的生存。这就使产品构造的设计要兼顾到子孙后代的利益，从而使产品的文化域进一步被拓展。当前，人类社会正处于向第二阶段阶段的深入发展并向第三阶段的转化中。
4、 对自然力的完美再造。产品是人类利用自然力的方式，生产产品的产业体系同样也是人类利用自然力的方式，人类通过产品及其生产体系完成对自然力的属人化再造，以实现自己的生命目的。当前存在的种种环境问题以及由此产生的环保产业，从本质上讲，都不合乎人类的本性，而根源则在于人类对自然力把握能力的局限，片面再现自然力的结果。当人类从根本上、整体上掌握了地球上的自然力后，就能完全以生态原则设计产品及其生产体系，使人化生态与自然生态完全等价，人类的生命属性也就发展到“天人合一”的境地。
总之，产品是人类把自然力改造为自觉力的体现，产品的文化域则体现人类运用自然力的原则，它要求以产品构造与环境关系的属人性质设计产品，所以产品构造内化了环境性质而从环境中分离而来，文化域的扩展与深化直接导致产品构造属人性质的深化。产品不仅以其价值域开拓人类的生命范畴，而且以其文化域使人类生命范畴进一步延伸，共同把人类价值推向更高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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