ＩＴ标准 中国造
1月13日，中国经贸采购团在美国采购了价值23亿美元的美国电子通讯产品，率团参加签字仪式的信息产业部副部长娄勤俭对众多美国ＩＴ业界人士说，美资ＩＴ企业在中国市场非常活跃，它们是“赚大钱的”。信息产业中，最值钱、最赚钱的是操作系统、ＣＰＵ、硬盘等主要来自美国技术的产品，而机壳、机身属于劳动密集型产品，尽管量大，但单个利润低得多 “我们是赚了数字，但企业赚了钱，特别是美资企业赚了大钱。”站在行业监管层面的副部长得出的结论早已成为众多中国企业的心头之痒。
从ＩＴ在中国还处于拓荒时代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中国程序员写自己的操作系统，到最近中国电信加入国内ＩＴ企业闪联组织与17家国际公司的ＤＨＷＧ（数字家庭工作组）制衡，联系到近一段时间以来的ＩＰｖ6、ＷＡＰＩ，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出现在ＩＴ产业新兴领域的初始阶段，甚至发展成为产业形成的推动者。
此种变化带来的意义已经形成放大效应。比如，大唐电信研发的ＴＤ－ＳＣＤＭＡ成为国际电联认可的三个3Ｇ标准之一，给众多相关的中国厂商增加了谈判筹码，更使中国政府在3Ｇ时间表上游刃有余，利益所及早已超出单一的通讯产业。
专利是头顶之剑
来自惠普公司和ＩＢＭ的数据已经证实了娄勤俭的判断。
惠普于去年悄然成立了知识产权特许经营部，专门致力于管理和运作惠普公司关于专利、版权、商标以及商业秘密等的相关事项。惠普近日表示，该部门2003年使公司的技术授权费收入增长了50％。ＩＢＭ因其乐于向新创业公司提供支持而在业内一向有“厚道”之名，即使如此，ＩＢＭ去年的技术授权费收入也超过了10亿美元。
加入ＷＴＯ后，中国的信息产业亦融入国际社会，参与全球产业分工合作的步伐进一步加快。作为调整，跨国公司把更多运作环节迁移到中国，外商投资企业的销售收入、利润、出口额已经分别占到中国信息行业总量的七到八成。
这些“摆在桌面上”的数字至少还是一笔算得清的账，由于信息产业的特殊性，许多产生于专利或者标准的收入和商业机会却是无法估量的，它们要比单一年份的收入更能说明问题。
“为什么运营商们建网的时候，一期设备招标采购最为关键，厂商们在这轮招标中投入的成本也最高？就是因为每家厂商的设备上都会有一些接口和许可协议等，它们是其他公司的产品不具备或者不被许可使用的，所以一期入围的厂商差不多就能保证以后每轮都有份参与，否则扩容、升级的顺利衔接就保证不了。而与国外公司联合投标的中国企业在技术和工程上的地位往往并不令人满意。”一位通信行业专家告诉我们。
众多合资公司分分合合的故事已经充分说明了处于产业链最末端的中国制造商们的处境。在合资公司中，如果中国企业是出资方之一至少还能和拥有技术的外资公司对话，而在纯粹以专利技术许可形式为主的公司中，甲方、乙方的话语分量就大相径庭了。
举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因为中国手机厂商无法承受高比例的技术使用费，手机厂商们于是联合起来要求信息产业部牵头组织与美国高通公司ＣＤＭＡ技术的所有者 进行关于专利技术使用许可费的谈判。即便如此，以“赚取专利使用费”的模式而盈利颇丰的高通公司依旧认为它释放给中国公司的利润空间已经相当不错，因为“这个价格比当初给韩国公司的低了很多。”原因是，中国市场比韩国市场大很多，损失部分短期利益能换来更多战略意义。
突围方法
联想的杨元庆说过这样的话：“不能否认，中国企业做技术、做标准至今尚无做出非常关键部分的先例，主要原因是我们的技术起点低，综合实力与国际厂商相比较有比较大的差距。但中国有巨大的市场，在这一市场上可以成长起广为接受的技术和标准，进而对国际标准产生一定的影响，使得中国在国际标准制定中可以有我们自己的声音。这不仅对中国企业，而且对中国整体科技实力和经济实力的提高也都具有相当的意义。”
2003年12月1日，一种名为ＷＡＰＩ的无线局域网国家标准开始强制执行，ＷＡＰＩ因此被看作是进入中国无线局网市场的一张“新门票”；稍后，ＩＰｖ6在低调研究几年后第一次以科技展览的形式面市；再向前追溯至2003年7月17日，五家中国ＩＴ企业发起成立“闪联组织”，以及耳熟能详的大唐研发ＴＤ－ＳＣＤＭＡ3Ｇ标准。无疑，继“螺丝刀”时代之后，信息产业界已然决心迈向“中国标准”的新纪元。
杨元庆评价联想“关连应用”的作用时说：“我们今天演示的主要都是联想自主研发的技术，我们希望这些技术能够和国际接轨，成为国际标准中的一部分；作为中国信息产业界一分子，联想希望看到国际标准的制定过程中，有中国发言的声音，有来自企业界的贡献。”
这番话也可以视作近期中国政府和企业集中提出多项“中国自倡标准”的深层原因。某种程度上看，这一系列中国自主的“行业标准”实际是中国公司要求与海外公司们平等对话的一场博弈——我们再不仰其鼻息生存。
商业竞争就是这样，你的技术实力不够，人家不会同意你参与。之所以中国企业有机会自主研发出业界的一系列标准，并且有信心将它们提出来，一方面，中国企业在技术上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另一方面，任何一个国外厂商都不可能放弃中国市场，没有中国企业的反应，没有中国市场用户需求的所谓“国际标准”显然是非常不完善的。
如果说国际厂商之间进行的是争先跑，中国公司和国际公司群体之间展开的就是追逐赛，就像“拿市场换技术”是某个阶段不可避免的战术一样，我们的技术虽然不是最好的，但至少其中的某些亮点足以为我们赢得尊重和机会。
从麻将到桥牌
在近期举行的中星微公司第1000万枚芯片下线仪式上，王选教授对中星微这家完全靠自有技术创业的公司的评价透露了其研发技术、经营企业的心得——
“围棋的作风是牺牲个别棋子求得全局的胜利，桥牌的作风是和搭档密切合作战胜别人。国人爱打的麻将却是孤军作战，看着上家，防着下家，盯着对家，自己和不了也不让别人和。但这些在短时间内就真正做成了一些事的公司让我感觉到中国完全变了，他们能够团结奋斗，改变了只会打麻将的作风，而且非常善于打桥牌，有了全局观的韬略。”
中国的企业以前的确是缺少了舍小利保大局的长远眼光和团结合作的精神，可喜的是越来越多的企业已经意识到有序的商业氛围和良好的产业环境对于企业的正常运作和自主技术的积累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
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企业卖技术，一流企业卖标准是业内流传的一个说法。一个企业只有勇于创新才有机会制定标准；一个企业只有有实力创新才可能实现这个标准；只有这个标准变成产品，最终得到市场认可成为商品才能最终实现价值。如果说一家企业提出的是创新，那么使之成为标准需要的就是很多企业的努力和政策层面的推广。做应用标准、深入到核心层，在国际上占据一块技术高地，单靠一家企业是不够的。就像一项自主标准带给产业的放大效应一样，一个积累了多项自主标准的产业最后会给整个国家的经济和心态带来深远影响。
原文发表于《经济观察报》2004-02-16第14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