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啤抉择之谜
继哈啤董事会强烈呼吁股东拒绝接受ＳＡＢ提出的全面收购计划后，哈尔滨市政府上周也表明态度，“支持ＡＢ入股”。哈尔滨市市长石忠信公开说，ＡＢ是他们一直寻求的战略合作伙伴，与ＡＢ合作有利于东北啤酒业的整合，有利于提高哈啤的盈利能力。
任何一种选择都存在风险。哈尔滨市政府意外地遭受了低价出售国资的责难，而ＳＡＢ则对这家公司的管理层发出挑战。即使ＡＢ入主，哈尔滨啤酒仍将长期地陷入两大股东的内争之中。
国资委迄今未对这一轰动性事件发表公开看法。
神秘的离岸中间商
2004年3月，香港上市的哈尔滨啤酒（0249．ＨＫ）宣布，哈尔滨市政府向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出让所持哈啤29．07％股权。这个决定遭到了拥有优先认购权的ＳＡＢ的反对。在交易尚未完成之时，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宣布将上述股份转卖给ＡＢ。
由于2003年7月哈啤与ＳＡＢ签订了策略投资者协议，ＳＡＢ正式进入哈啤，被确认为哈啤的独家策略投资者，持股额为29．41％，因此，ＳＡＢ认为自己拥有对哈国资持有股权的优先购买权。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在哈尔滨市提出出售股份的计划后，华润也在与哈啤谈判。当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最终胜出时，华润在总部紧急召开会议，对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的身份和来历作过种种猜测。
但即使是哈啤行政总裁路嘉星，也声称只知道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是由一群投资者所组成的，详细情况并未解释。
直到现在，哈啤尚未公开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的股东情况。香港联交所的资料显示，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 Ｈｏｌｄｉｎｇｓ Ｌｉｍｉｔｅｄ的注册地为英属处维尔京群岛，由一群个人投资者拥有，这些个人投资者无一人拥有该公司20％以上的股份。随后，联交所又获知该基金公司的母公司为Ｃａｐｉｔａｌ Ｓｅｌｅｃｔ Ｅｎｔｅｒｐｒｉｓｅｓ，也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仍然不知其股东情况。
按照一般思路，为了对上市公司和股东尽责，哈尔滨市政府首先应该对收购方做背景调查，并告诸公众。但这个重要环节被忽视了。目前外界知道的是，如果ＡＢ购入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手中的哈啤股权，后者从买入价3．25港元到出售价3．7港元，每股净赚0．45港元，短短两个月将获利1．31亿港元。
既然ＡＢ和ＳＡＢ均有意收购哈啤，这笔股权怎么会到了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的手中？后者是否存在借助国有资产的套利行为？这一时成为香港传媒讨论的热点。
整个收购事件随后变得风云激荡起来。
5月1日，哈啤董事会称，已主动撤销去年与ＳＡＢ签订的策略投资者协议。5月2日，ＡＢ公司宣布收购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持有的哈啤股权，出价为每股3．7港元。两天之后，ＳＡＢ集团在香港发出全面要约收购，出价为每股4．3港元。
哈啤管理层很快发布公告称，公司强烈谴责ＳＡＢ，并欢迎ＡＢ收购本公司股本，称ＳＡＢ的“收购建议为完全未经征询，且提出前并无事先与董事会进行任何磋商”，强烈鼓励股东在这个阶段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紧接着，哈尔滨市政府在ＡＢ集团出价较低的情况下，公开表态支持ＡＢ入主哈啤。
港交所的董事Ｄａｖｉｄ Ｗｅｂｂ分析说，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以一家离岸公司控股的形式避免交待其背后的股东，动机不纯。何况这家壳公司在交易尚未完成的情况下，把股权卖给ＡＢ，令其股东在不出一分钱的情况下净赚1．3亿港元，事情显得并不简单。“哈尔滨市除非是疯了，才不想方设法终止原来的交易，而以每股4．3港元卖出去，额外多拿3．06亿港元。”
事实上，最初转让给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就是一项有条件的买卖协议。根据哈啤变更主要股东的公告：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是哈啤29．07％股份的买方，出售完成后，ＡＢ将收购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的股权，哈啤股份的有效转让价为每股3．7港元。这说明从一开始，哈尔滨市政府对整个事件的背景都非常了解。
哈市的矛盾选择
哈尔滨市为什么公开支持ＡＢ而不是ＳＡＢ？即便想选择新的购买者，它也可以直接和ＡＢ集团进行交易，为什么要通过Ｇｌｏｂａｌ Ｃｏｎｄｕｉｔ这个来路不明的中间公司？
如果哈尔滨市政府直接将股份卖给ＳＡＢ或者ＡＢ，按照一些分析，哈尔滨市国企改革基金应该不止9．5亿元。日前国务院要求各地7月1日前关闭窗口公司，加上东三省老国企改革需要财力安置下岗职工，哈尔滨市出售2．915亿股哈啤股份正是为了补充这个基金。
但如果以每股4．3港元的价格转让给ＳＡＢ，哈尔滨市政府至少将多得1．7亿港元。
从哈啤自身的发展角度出发，如果哈啤卖给ＡＢ，同一家公司的股权将分散在两大竞争对手手中，东北市场上的竞争将演变成两大世界级巨头和两大国内巨头的竞争；而卖给ＳＡＢ，整个东北地区市场将全部进入ＳＡＢ——华润战略联盟中，无需再打价格战，后者显然更为平稳。
但哈尔滨市政府认为，与ＡＢ的合作更有利于提高哈啤的盈利能力。
路嘉星认为，集团自从去年6月与ＳＡＢ签订策略性投资协议后，与华润啤酒的关系并没有改善，相反，价格战持续升级。
在东北市场上，哈啤与华润的竞争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哈啤的一位市场工作人员透露，每年为了与华润争夺东北市场，哈啤管理层精疲力竭。今年1月，哈啤曾决定提高啤酒价格，但华润啤酒却以降低价格作出回应。
ＳＡＢ在两个合作伙伴上会进行一定的利益权衡，这对哈尔滨市政府的态度有明显的影响。ＳＡＢ与华润显然更为默契，2001年ＳＡＢ曾以华润创业的盟友共同参与收购四川蓝剑啤酒。
哈啤管理层因此对ＳＡＢ的进一步介入发出抗拒，路嘉星表示，哈啤的未来与华润啤酒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ＡＢ也很强大，但与ＳＡＢ不同，ＡＢ在国内发展有自己的模式。它投资一些公司，但不参与日常管理，并不倾向于消灭地方性品牌。而ＳＡＢ的内地战略中，华润起着主导作用。华润的一贯作风是：接管一家企业后会对公司的经营现状、财务管理进行“华润式”的规范整顿，这容易激发以前掩盖的很多矛盾。
何去何从
哈啤最终花落谁家？与ＡＢ、ＳＡＢ、青啤、华润包括国资委的决定息息相关，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企业并购，而成为整个行业利益布局的拐点。
青岛啤酒有关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ＡＢ就其收购哈啤一事和青啤进行了充分的沟通，青啤对此非常支持。他们认为此举无论对哈啤、青啤还是对ＡＢ都是有利的，是一个三方共赢的行为。他认为，收购完成后，将对东北啤酒市场乃至整个中国啤酒市场产生一定的影响。
当前，华润创业有限公司虽没有参与收购，但表示全力支持这次收购。华润认为，这次收购将为ＳＡＢ实现和利用与目前的合资企业——华润啤酒中国 有限公司进一步合作提供更多的潜在机会。
美林证券的分析表明，ＳＡＢ收购哈啤将对华润创业的啤酒业务构成影响，一旦收购失败，将导致东北乃至华北地区市场竞争的加剧。
哈尔滨市政府支持ＡＢ的明确表态似乎给ＳＡＢ泼了一盆冷水，但ＳＡＢ也对此做了充分的准备。
ＳＡＢ率先委托公关公司在内地发布全面收购的消息，在此之前，哈啤和ＡＢ都只是在香港发言。ＳＡＢ行政总裁Ｇｒａｈａｍ Ｍａｃｋａｙ指出，目前ＳＡＢ已与两名独立第三方投资者——ＪＰ摩根大通以及Ｃａｐｉｔａｌ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洽购哈啤股权，一旦洽购哈啤股权成功，ＳＡＢ持有哈啤股权将接近50％，很有机会令全面收购成为无条件。（哈啤集团的股权结构见附表）
5月13日，ＪＰ摩根大通宣布减持哈啤1％股份，给哈啤管理层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
ＳＡＢ未必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一位国内投行人士分析说，“国资委是否批准哈啤国有股出让，价格并非主要因素，主要会考虑哪一方外资入驻有利于业务的发展以及对社会稳定影响等因素。”
据悉，ＡＢ总裁斯多克日前已亲自奔赴哈尔滨进行拜访。
原文发表于《经济观察报》2005-17第16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