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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那朵绽放的午夜玫瑰

  她出现在录音棚的时候,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大家继续开始说话,看资料。面色苍白,异常的消瘦,长发没有染过,带着雨水浓密凌乱地垂在肩头,漆黑地眼睛透着空幻迷茫。悄然地坐在墙角的位置,听着MP3。节目单上,她的名字叫“绢生”,寂寞羁绊的两个字。

  那天很冷,电视上一直出现着红色警报。由于新年刚过,来录音的歌手很多,电视台的里还充满着喜气洋洋新年的味道。惟独她,显得与现场的气氛很不和谐。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毛衣,深绿色的外套,象一株难以接近的仙人掌,孤独隐忍的甘心被人冷落着。我不可抑制地注意着她,很奇怪的感觉。在走廊上看见她瘦弱的身影,忍不住走上去。她面对着小花园若有所思地看下雨,手里夹着一只烟。看见我,只是望着我,没有任何的表情。我在录音棚工作了20多年,见过无数个歌手,他们或神采飞扬,或和导演录音师套近乎。绢生这样的女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进棚后关了灯,隔着玻璃我看不见黑暗中她的面孔。然后低沉天籁般的声音响起“等着你真心爱我,在我美丽的时刻。如果没有你谁会珍惜我,孤单中清风吻我,为何你不来看我,在我灿烂的时刻。天上的星星银河的传说,什么时候知道结果。我是夜色中的玫瑰,不愿看见落花的泪。也许是我把爱情想得太美,相信付出的爱会让我醉一回。我是夜色中的玫瑰,等候的心芬芳如水。我的世界留下对你梦的妩媚,不要让我等到心已碎。”

  那个雨天的下午,在录音棚,我就这样第一次见到绢生。她演唱的歌曲叫《夜玫瑰》。她是星海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第一次来电视台录音。两天后,我在演播厅见到她来上晚会。画过妆的绢生很美,是那种不经意颓废的美。她穿了一条吊带的淡紫色的长裙,长发依然披肩,嘴唇被涂成触目惊心的红,诱惑妖艳地闪着光泽。她站在舞台的中央,一句句对着口型,镜头里的绢生的腰枝柔软随着音乐随意地摆动。涓生唱的很动情,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在通往电视台大门口的小路上,我看到了黑暗中涓生孤独的背影,我在她身边停下车,她回过头来望着我,我示意她上车,车厢里立刻充满着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她沉默地坐在我的身边,固执地低着头。我问了她住的地方,她告诉我她住学校宿舍。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车子在大雨中行驶,我们始终没有说话,只有收音机里音乐声响着。在星海音乐学院门口,我停下车,涓生抬眼望着我,迟疑了一下,她轻声地说:“晚安,家树!”然后她打开车门,走进午夜的雨中。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我没有见过那个叫涓生的女生。天气渐渐地热起来,录音棚里来过很多女孩,但都不是她,渐渐地,我似乎忘了她,好象录音棚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涓生的女孩一样。

  在一个不设防的午后,我的视线里出现了涓生的面孔。天气已经很热,她穿着一条短裙白色衬衣做在名典咖啡窗边的位置,埋头大吃印度薄饼。看见我对我微笑着。我坐在她的对面,叫了一杯“蓝山”望着她。过了一会,她忽然对我笑了,是那种婴儿的笑,然后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我忍不住问她的年龄,她告诉我21岁。那个午饭吃的很沉闷,她吃了很多,而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吃。我望着她有些恍惚,想着她冬季留给我寂寞的声音。分别的时候,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她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去挤公共汽车。晚上的时候,我接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家树,一起去散步吧。”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我知道我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我在湖边见到她的时候,她依然是垂着头。那晚的她,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很娇艳的颜色,露出她白皙的脖子,她身上飘着绿茶的清香。我们沿着湖边沉默地走着,有微风吹来的时候,她轻柔的发丝会拂上我的面孔。我想我对这个小我25岁的女孩认真了,一种久违了感觉回到我身边。绢生固执地低着头不肯看我,然后,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家树,你快乐吗?我很快乐呢!”她冰凉柔软的手碰到我的手,我抓住了它。那只手有些微微的抖动,然后,我又看到了绢生婴儿般的笑,她说:“家树,你的手一定干过很多重活吧,这么粗大。”她从我们一认识,就叫我“家树”仿佛我们认识了很多年。我忍不住把她搂杂怀里,她的嘴唇摸索着来碰我的嘴唇,很细腻温存的来碰我。我愿意融化在她的吻里。在回来的路上,她似乎是睡着了,微微的侧着头,长发拂上她的脸。我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她似乎很怕冷,蜷缩在座位上。在她学校的门口,她主动地亲了我的脸,说:“谢谢家树,今晚很快乐。”她走路的速度很快,然后在校园拐角处消失。生活于我,这些年来一切成为惯性。做爱象刷牙。我的太太是电台的记者,我是电视台的录音师,有一个和绢生一样大的女儿。周末回双方父母家吃饭,住郊区的别墅,开吉普车,去过20多个国家,月收入自己还算满意。我以为日子可以一直平稳的继续下去,但和绢生的相逢,我觉得一切要改变了。她说,她很快乐。

  在这些年的岁月里,风花雪月也有一些。只是这次的我一直有些疑惑,年轻的绢生怎么会选择了我,但我却感受的到她对我是认真的。她在电话里是个痴缠的女孩,她一次次的验证我有没有想他,想过多少次她。有时候我会被她闹的疲惫烦心,但又忍不住去想念她。我们不能经常见面,我根本没有想过给她一个未来。我在意我太太的感受,我深爱我的女儿,她们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绢生,她只是让我的心脏抽筋。她一直想和我一起看一场电影,但我始终没有答应她,我们除了湖边的散步和汽车里的吻别什么也没有。我只能在加班回家的途中给她一个深夜的电话。那时的她会委屈地说:“家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象我的女儿、情人二合一的产物。有时,她会在电话里叹气,然后哀哀地说:“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其实,我对你是没有要求的,我只是,只是想在你年老的时候,还能看见你,象现在一样去爱你。”想想我和绢生一共见过三次面,录音棚、晚会结束的夜晚、湖边的散步。

  一个午后,我接到绢生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想和我晚上一起看一场电影,因为她即将22岁,那晚是个周末,我要陪我太太和女儿去珠海度假,房间已经定好了。我说:“绢生,你听我说”她打断了我的话说:“我在电影院等你,不见不散。我只想和你看一场电影,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然后她收线。然后太太打来电话,问我下午几点去接她,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告诉她,一切不变。那晚我的电话一直没有响过,我不小心在珠海“蓝天使”西餐厅打破了一个咖啡杯,我知道,明天一切都不同了。

  从那天起,绢生再也没有出现过,电话、短信什么都没有,她仿佛人间蒸发。打电话给她,是停机的声音。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一封信,兰色的钢笔字,有暗花的讲究的信纸。和有两张电影票,一张撕了票根,另一张没有。

  “家树,现在的你应该睡了吧。我写字台上的茉莉开的正香。一直想让你来我宿舍看看我喜欢的花朵,但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件困难的事情。你知道吗,我坐在电影院楼下的肯德基窗边的位置,等着明知永远不会来的你。一杯接一杯地吃冰淇淋,吃到最后,冰淇淋变成了咸的,因为眼泪落在了里面。一直以为吃冰淇淋是见快乐的事情,没有想到在22岁生日的时候,会对着它流泪。很难解释对你的感情,那种依赖和痴缠自己都觉得奇怪。其实,你不陪我看电影也好,至少我不会再有期待,一切终将会过去。伤心每个人都有,只是是你伤了我的心。喜欢和你在一起,因为你的平淡与从容。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是我爸爸,有时候,感觉你是我的情人。我想,我22岁最好的礼物就是那场电影,全电影院的人在笑,只有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流泪。从来没有哭的那么委屈,小时候噩梦惊醒的夜晚也不会那样伤筋动骨的哭。家树,我不知道我在你的生命里有什么样的位置,但你对我,应该是我成长路途中的一朵颜色绚丽的花朵,我遇见了它,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看,但终归我不能把它采摘回家,于是,我只能起身继续赶路。只是这花朵会在我的心底,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的那种在。你明白吗?

  家树,其实我和你在一起是快乐的。有些事情你永远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我希望有一天,不管是多年以后还是现在,你想起我的时候,都是我的好,然后你开始心疼我,转头望去,我已不见。其实,我只是想和你看一场电影。

  绢生

  我知道绢生这次是真的不见,因为我伤了她的心。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所以她一次次的问我:“家树,你有没有想我,爱不爱我。”“家树,我想你了。”这样的短信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手机里。她柔软的嘴唇,午夜电话里庸懒的声音。这个女孩就这样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电视台工作。我的太太已经退休,女儿也嫁了人。我换了更大的别墅,周末还会去珠海度假。在我退休前的几个月,电视台搞了一个回顾精品拦目的晚会,绢生的那台晚会也被调了出来,看着她穿着紫色长裙,动情地唱着那首《夜玫瑰》,我开始恍惚,这个女孩是谁,我们是否见过。她的名字是叫“绢生”吗?一切我都已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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