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报复葬送两个人的幸福
本报记者马琳
那时是夏天,白昼来得早,东方已泛着些青灰色,我听不见自己奔跑的脚步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回响着我咚咚的心跳声。
倾诉者:男,四十岁
他说,他当过兵,眼神中闪动着如今很少有的那种明亮和刚毅。但让记者更深刻感觉到的,是他言谈里的沧桑味道。
时间应该追溯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1985年,我高中毕业,那年是我们学校最后一个高中班,下一年,学校就要改招初中班了。学校里人心惶惶,都在观望中三心二意着。年年都在班级名列前茅的我因为学校的改制名落孙山,确切地说应该是那年的高中班在高考中全军覆没,是被命运无情遗弃的一群人。
父亲为我联系了另外一个学校,准备开学去复读,正巧赶上部队征兵,怀着对绿色军营无限的向往,我没有告诉家里人,便自作主张参加了部队的体检,各项都顺利通过。眼看木已成舟,父亲只好默许。还记得那年送兵的场景,母亲望着一身军装、胸配红花英姿飒爽的儿子,又自豪又伤悲,而年少的我行走在长长的队伍里,却觉得一直走向前方最辉煌的去处,记得那天,阳光如此灿烂。
在部队的第二年,我收到了一位女生的来信,经信中提示,我才想起,原来是我们同学年不同班的高中同学小秋。对她的印象我倒是不陌生,她长得漂亮,性格很泼辣,敢说敢做,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她却和男生们打成一片。从信中得知,她正在城里学习缝纫。我们的通信一直持续到我三年复员回家,感情也已水到渠成。
复员回家的那年,我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小伙子,英俊中透着成熟洒脱的男子气,到我家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我跟父亲说了小秋的事,父亲没说什么,却暗地里打听到了很多关于小秋的风言风语,父亲说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做咱家的儿媳妇。我了解小秋的性格,对父亲的话并没有在意。
小秋那时已经在一家服装厂上班,每个休息日都到我家来,风风火火的,父亲总是拉着脸,母亲表面上招呼着,却也看得出脸上的勉强。父亲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说话做事总是说一不二。小秋也看出了我父亲的不满意,她问我,我有什么配不上你的,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他们看不上我,结婚了就分家过呗。她说这话时一脸的不以为然,她这种表情让我很反感,好像我俩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一次小秋和她的几个朋友喝酒,非要叫上我。那几个朋友我一看就不顺眼,都是做生意的,素质也不高。酒桌上一个胖胖的家伙好像喝多了,拉着小秋陪他喝酒,小秋也喝了不少,两人半推半就,拉拉扯扯的。我当时就火了,差点和那胖子打起来,酒席不欢而散。送小秋回家的路上,她嘻嘻笑着说个不停,我搀扶着她默不作声。她说那胖子追过她。我随口问了一句,你没跟他处过吧?没有,我才看不上他呢,不过他也挺有意思的。小秋说着又笑起来,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突然说,他还亲过我呢?什么?我一把把她推了个趔趄,他亲过你?小秋酒醒了大半,自觉失言,忙向我解释。
那天回到家,我想了半夜,隐隐觉得父亲说的话是对的。
而我不知道,父亲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一直在为我挑选对象。那时,小秋正好要陪老板去南方进一批服装,一个月才能回来。我瞒着小秋相了一次亲,那女孩叫玉铃。一来她是亲戚介绍的,二来听介绍人说那女孩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女孩子,不仅人漂亮,品行也好。见面时,我不得不承认我被那女孩打动了。她长得和小秋有些相像,但什么地方像又说不清楚,性格却和小秋刚好相反,温柔娴淑。相处几天后,我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纸里包不住火,更何况是小小的村镇,小秋很快就知道了我相亲的事。她质问我的时候,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起玉铃温柔美丽的脸,我实在忍受不住了,我说我们完了,然后拂袖而去,身后传来小秋声嘶力竭的诅咒,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和玉铃订了婚期,开始布置新房,买家具。却不知,一场无声的复仇计划在喜庆的背后酝酿着。结婚的前一天,我和父母忙到很晚才睡。半夜里,忽然听到门被敲得山响,住在村西头的老李跑得气喘吁吁:快去新房看看吧,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人,看到什么砸什么,大伙也不敢管。母亲当即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我招呼父亲看着母亲,往新房飞奔而去。那时是夏天,白昼来得早,东方已泛着些青灰色,我听不见自己奔跑的脚步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回响着我咚咚的心跳声。
新房一片狼籍,像遭遇了一场空前的浩劫,一地的碎玻璃闪着莹莹的光。肇事者早已撤退。我报了警。
我和玉铃的婚事无限期推迟,玉铃的父母不肯让女儿住在像经历了一场恶梦的新房里,母亲大病了一场。事情很快查明,不出我所料,果然跟小秋有关系。看到新房被砸的那一刻,我就想到小秋恶毒的诅咒。
官司很快了结,我得到了应有的赔偿,主要肇事者是小秋的表哥,他承担了一切,被判了两年刑。
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几个月后,单位领导对我进行了一场委婉的谈话,要我注意生活作风。“有一个女孩给上级领导告了状,说是你原来的女朋友,在部队的时候你们就好上了,现在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却不要她了。这个问题很严重啊。当然,孩子是不是你的还有待查实,但组织上决定先让你停职考查。”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我没想到,小秋会是这样狠毒的一个人。
我没了工作,整个村子里都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因,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谁对谁错倒是没那么重要了。而我和玉铃自然没了以后。我在这个村子里实在呆不下去了,决定去投奔在东北的大哥。
而后来从家里得来的消息更让我吃惊不已。玉铃是小秋同母异父的妹妹。小秋是母亲的私生女,生下来就送了人,养父养母不能生育,把她当亲生女儿看,从来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过她。后来又听说小秋嫁了那个胖子,那个被小秋说成是我的孩子长得跟胖子一模一样,玉铃也嫁了人,几年之后,听说又离婚了。
姐姐亲手葬送了妹妹的幸福,这是不是老天的捉弄?
如今我已在东北安家落户,做了中学的老师。一切往事尘封落定,本想让它老死在我心里,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说出来或许能给陷入爱情的男女起到一些警示作用,但愿如此吧。
责任编辑:王丽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