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求婚礼物是一瓶硫酸!
硫酸的威胁下,她接受了那场婚姻,随之而来便是无尽的痛苦,挣扎了13年,她走出了深渊,满心欢喜地带着儿子寻找新生活,却发现迎接她的不是温情与真心,而是迟疑与否定,她尝到了一个女人再婚的种种艰难。
在远处看昕蓝(化名),黄底绿花的丝织上衣,在她身上迎风轻轻地飘着,有一种游离与飘忽不定的感觉,她还是沉静地向前走着,步履坚定,一步接着一步。昕蓝的眉眼都很小巧细致,只是岁月的蹉跎在她的眼角刻上了细微的皱纹。
人活着好像下棋,一步走错,便步步是错。但下棋可以悔棋,输了顶多重来,可人错了,哪里能重新来过呢?认识激康(化名)就是我这辈走错的第一步,这一步的不慎,成了我日后苦难的根源。
那时候的我还小,经过朋友的介绍,我和激康见了第一面。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过于粗俗和鲁莽的举动让我断然决定不和他再来往。但是激康眼里的我年轻又漂亮,给他撑足了面子,他坚定了死也要抓住我的决心。激康软硬兼施,先登门拜访我的父母,又给我们左邻右舍的邻居送礼,让周围的人都站在他那边,给我施加压力。
他越是这样做,我就越反感,死活不答应跟他交往。他见来软的不行,就开始威胁我,拿着一瓶汽油到我家,对着我们全家人说,“我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了它!”可怜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家中我是老大,也没有哥哥姐姐可以帮忙出头,为了全家人的安宁,我牺牲了自己的感情。
激康每天来我家,然后强行拉我出去陪他,那段日子,我每天以泪洗面,年纪轻轻的也没什么主见,眼巴巴地被激康摆布着。激康跟我求婚的时候,压根别谈什么鲜花、或者戒指,摆在我面前的是一瓶硫酸,如果他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我的面容就会被毁掉。纵然我心中有无数个不情愿,我也只能答应他。人都是感情的动物,我怀着一丝希望,也许自己能用温情唤回他的人性。但婚后的日子,苦难没有一点减轻,反是与日俱增。在平日的生活中,如果我有一点伺候不周到,他就大发雷霆,对我一顿毒打。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他的毒打下流产的,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那是一种无休止的家庭暴力,随时都可能遭遇到拳打脚踢,在精神和身体上,我没有一刻是轻松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采用法律手段捍卫自己的权益,只是在那个屋檐下,为求人身的安全,小心翼翼地做着份内和份外的事。
我为激康生了个儿子,周围的邻居、朋友、同事都来祝贺,在那样的年代,生男孩是很让人羡慕的一件事,激康对我没有丝毫的感激,在他眼里,我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昕蓝的眼角又叠出了细纹,更显出了眼神的幽怨。她干涩的眼睛里似乎已流不出一滴泪,所有的苦难在她的心里凝结成了一块坚冰,却没有一丝温暖将心融化。
结婚几年后,激康因病导致双目失明。心理上的巨大落差让他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而我受的折磨也比以前更胜一筹。我压住自己的怨气,设身处地的去体会他的失意。我的观念很传统,尽管对激康没有感情,但我既然做了他的妻子,就应该在他身边安慰他,这是我的责任。这时,曾经有过的离婚念头也开始动摇了。他对我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他眼睛看不见以后,比较依靠我,我们也难得的有了安宁的时候。我悉心照顾着他的日常起居,每次外出,我都搀扶着他,在耳边轻声叮嘱着哪里有台阶,有几级台阶,哪里有沟渠,要跨多大的步子。他喜欢唱歌,在唱卡拉OK的时候,我总是事先在他耳边念完下一句歌词。他记下,然后跟着旋律唱下去,我们的配合非常默契,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有时在午后,我一手搀着他,一手牵着儿子,在林阴道上悠闲地散步。我喜欢那种平静的生活,如果激康能够改改他的脾气,我也愿意陪着他过一辈子,即便他什么都看不见,我也可以一辈子搀扶着他。但在我的生命中,平静好像是一种奢侈品,即便它在我身边停留,也会在一瞬间后破灭。
昕蓝极力留住那一瞬的安慰,但是失败了,她的期望如开败的花瓣无声跌落,昕蓝的眼神霎时黯淡,不安与恐惧再次向她袭来。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激康竟然学会了在外面拈花惹草,总是夜不归宿和朋友在一起。有一次,竟然被派出所抓到他在外面拈花惹草,被罚款5000元。我们家里本来就不富裕,这样一来日子更加拮据。身为妻子,我开始劝戒他,不让他出去。激康很恼火,但他已经不打我了,知道我心疼孩子,他就拿孩子出气。我恨透了自己,这么聪明伶俐的儿子,我何苦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受着这样的苦难。
激康怎么打我我都可以原谅,但是他这样虐待着自己的骨肉,在我看来,就是丧尽了人性。我终于狠下了心,向法院提交了离婚申请。这个时候,我们结婚已经13年了,以所有的家产为代价,我离了婚,带着儿子,逃离了痛苦的深渊。
昕蓝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她如脱离虎口,自在轻松。13年的痛,在这一瞬间被风清月朗,一离了之。
激康拒绝提供孩子的赡养费,我带着空空的行囊,和儿子租住在很小的房子里。物质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在精神上,我们却很富足。儿子很懂事,除了每个学期以优异的成绩回报我之外,他还在我的生日、母亲节等这种节日中,给我意外的惊喜。“妈妈,你从爸爸那里受到的苦难,要在我这里得到补偿”。在我生日的时候,儿子送给了我这样一句话,我对幸福的要求很简单,仅此而已。
儿子的安慰给我抚平了伤口,曾经的苦难已渐渐模糊。朋友都劝我再找一个能在晚年时候依托的老伴。通过朋友介绍,我认识了大学教授杉桐(化名),初次见面,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好,杉桐显得修养极好,琴棋书画样样会。我们约好一起去唱歌,我的声音基础很好,唱歌一直很拿手,在杉桐面前,我点了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我唱得很动情,身后的杉桐紧紧抱住了我,我停了下来,静静听着优美的旋律,那一刻,我享受着温馨。杉桐很快放开了手,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不迭地跟我道歉。我摇摇头,自和激康结婚后,我期待这样的温情已经很久。
杉桐比我大10岁,妻子因病去世,我也很想做一个得体的妻子,在他的晚年,安慰陪伴着他。和杉桐开始交往,起初都很欣赏对方身上的优点,他身上的才气与涵养,对人的体贴,一切都让我感动。而他看我写的散文诗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赏识,也让我欣喜。一日,我们踏在校园的小路上,黄昏映照下,一对老年夫妇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妻子推着轮椅上的老伴,绕着翠绿草坪闲适地行走。我们都被这样的场面感动,我和杉桐对视了一眼,我们都心有灵犀。
然而,当一切归于平淡之后,我才明白和杉桐相处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之后的日子,杉桐总是跟我提儿子的花费很大,以后上学需要很多钱,虽然说得很含蓄,但我看出了他的迟疑。当杉桐考虑的问题越来越现实的时候,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发展的可能。儿子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之间也就不存在任何责任基础。我有些失落,因为即将失去一个志趣相投的伴侣。但我也明白,我需要的更是一个能有足够的爱心接受孩子的伴侣。生活要继续,我还是会努力的去敲命运的门,总有一扇会为我打开。
昕蓝的眼神淡淡如远方的灯火,却藏满了归宿的期待。她起身离开,给了我一个灿烂的微笑,也是在给她自己的鼓励和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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