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不太坏
璐璐说:我觉得如若不用我的青春去伤害别人,我便辜负了我的青春。
司徒言看了她一眼,答没什么的。你伤害的人,以前也曾以此伤害他人。
璐璐心里暗想,我讨厌自作聪明的男人。一边说:是的,很公平,以后我也将为他人所伤害。
司徒言听了,别过脸,只是想著:我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一、
璐璐本来不叫璐璐,只是她嫌自己的名字土气,就让人喊她璐璐。那是璐璐更年轻时的想法了,现在知道了名字无关要紧,她简直是替自己取了个舞女的名字。但别人还是继续喊她璐璐。
璐璐常常和一帮众人眼中邪魔妖道的男女玩在一起。然而她不化妆,不抽烟喝酒,不打情骂俏。她放了学,背著书包穿著校服安静地去游戏机中心,目不斜视。校服雪白的,及膝。长发梳马尾,两旁用黑发夹固定一些碎散的发。幸好没近视,不然还可能架著个有框眼镜。
璐璐很怕放假,放假她就不能穿校服。她没其他衣服穿。放假她就躲在家里。
周笙坐在一台游戏机前玩著,璐璐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游戏机上放著几个硬币,周笙是不用兑很多硬币的,一局他能玩很久,几块就够玩上一天。璐璐曾笑说老板肯定是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他手指凌厉准确,璐璐来时他没抬头,没说话。璐璐看著他的侧面,很冷漠的侧面。他的手指摸她时也是那么凌厉。
你可知你凌厉时最为温柔。
璐璐坐著,脸色漠然,心里有一阵温柔的疼痛。因其温柔,疼痛是缠骨的,如水深沉萦绕。她摸他的钱包,拿了张一百块出来兑成一百个硬币,一个个投进游戏机里。一百块是周笙一个星期的午餐钱,每餐二十块。六日不上课不算在内。而现在在香港一个米粉套餐十九块,冻饮加二元。
周笙不抬头,不说话。她宁可他甩她一个巴掌说她疯了,然后她可以说:我早说了,女人是得寸进尺的。但没有。璐璐把一个个硬币投进游戏机,左手从快狠变成颤抖,终於不忍。
二、
璐璐是在周笙家认识司徒言的。周笙有好几天没上课,放学后璐璐背著书包摸上他家,他母亲来开门,露出了眉目模糊的一张脸。璐璐吓了一跳,说我来找周笙,他母亲没说话就把她硬拉进门。
他母亲还穿著旧丝绸睡衣,她有点手忙脚乱的说你等等,我去换一下衣服。
璐璐坐在客厅里,看到家俱装修都很老式,窗帘应是经年不开,墙角天花板有许多发酶的黄迹。她想起周笙说过,他母亲是上海人,守了十多年寡,靠出租父亲留下的两个单位的物业度日。楼价跌了,他母亲就不安地摸著裙子说:租金是不是该降低一下。事实上她定的租金很便宜,楼价高涨时她从没升过价,她很少出门,不看报纸,不知外边世界繁华颓败。
过了一会儿,他母亲气急败坏地走出来,说:"忘了倒杯茶给你,你看我多糊涂。"
她的衣服已换了,紧身的,过时华丽的,胸脯耸得很高。她已化了点妆,眉目一下子画出来了,风韵犹存的样子。但唇膏涂歪了,想是画唇的时候忽然记起没倒茶,情急之下手不稳,她还不知道,忙著拿杯拿水。
璐璐说阿姨不要客气。阿姨就抓住她的手嘘寒问暖,璐璐看著阿姨手指的红色指甲油,冰凉冰凉的,只感到很可怕,站起来告辞。阿姨惊惶地说:这么快就走么,是不是我招呼得不好,笙儿会怪我的。
她就不好意思走了,不知怎样才能逃出去。
后来司徒言来了,她说阿姨你有客人我先走了。在等电梯时,司徒言就出来了,璐璐看著他的西装和腕表,说你救了我一命,请你吃顿饭如何。
许多时候,男女不过欠缺一个藉口。
璐璐后来知道了周笙的母亲是司徒言的旧情人,当年在上海是个万人迷,出名的坏女人。又有手段,裙下之臣被耍得团团转还是痴痴迷迷的,那时司徒言就是其中一个。后来跟一男的来了香港,没多久司徒言也来了,发现昔年梦中情人成了典型贤妻良母。璐璐听了就笑,说那个阿姨啊。
"她家还有花露水呢,真难为她了,现在还能买到这种东西。"
她跟她的同学方华和嘉仪说:她除了狐臭外没什么能跟狐狸精沾上边。
璐璐还说:周笙是我的男朋友,司徒言是周笙母亲的旧情人。周笙知道我跟他母亲的旧情人搭上了,会杀了我。
说完了她想,更大机会周笙还是不会说话,不会抬头。她停住了刻薄,忽然感到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