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四十的她为何痴迷网恋
和余磊的相见在一个茶楼。他强调要选一个可以坐得时间长一些的地点,因为63岁的他有很多话要说。他自嘲地说,我可能是你们年龄最大的倾诉者了。但是“老房子着火,火更旺”呀。他来,是因为他有一段忘年交,让他对中老年人的情爱话题十分感慨。
我们曾“劝和不劝散”
我是我国恢复高考后上海高校的第一批研究生,后来分配到南京一家事业单位任领导。我的忘年交朋友的年纪小我足足23岁。
6年前,我的办公室来了一位女研究生,就是单桂。当时她文文静静,有一个看上去非常美满的家。单桂的先生也是硕士毕业生,是她的同乡,他们有一个儿子,家里还有一个退休的公公。单桂勤奋好学,又肯干,在业务上获得了众人的好评。我决定把单桂列入接班人的培养行列,因此按照惯例找单桂作深入的谈话。没想到,平时闭口不谈私事的单桂在感觉到我的重视后,激动万分,在那一天吐露了自己郁积在心的烦恼。
原来,单桂的家人对她极其冷漠,她白天下班后,还得伺候家里三个男性,而公公和丈夫都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当单桂因为工作忙,有一天在家里累得晕倒后,家里人都没有送她去医院。她一个人撑着去了医院,医生让她住院,家里竟然也没有人去探望她,她只能独来独往。对婚姻感到失望的她好几次都和丈夫谈起协议离婚。
我没有想到单桂竟然如此不幸。看见单桂悲伤落泪的样子,我觉得很为她惋惜,就不断地劝导她,当然是劝她不要离婚,毕竟孩子还小,才上小学。如此一离,对孩子打击太大了,而且“离婚”的名声总对前途发展不好。单桂把心事倾诉完以后,感觉也好了不少,因为这些话她从来不敢说,也无处倾诉。她说我的同情让她非常感动。后来她也常常对我诉说烦恼。
我有三个儿子,就是没有女儿,常引以为憾。单桂的父亲早逝,因此有一天她对我提出要认我和我妻子做干爸爸、干妈妈的时候,我立刻答应了。从此单桂一有不痛快的事,就到我家来,我们夫妻也真把她当“大女儿”看。单桂来时怨气满腹,走时却总是轻轻松松。我们夫妻传统观念很重,总是劝和不劝散,总是为单桂的家人说好话。在认了我们做干亲后,单桂的婚姻也一直维持下去了。
去年我退休,离开了工作多年的南京,回到了老家上海。单桂还常给我们家打来电话、发短信。
老余说,他和他的爱人都对单桂非常关心疼爱,因为他们的儿子都不在身边,某种程度上帮助单桂也让他们觉得生活很有意义,时间长了,真是像多了个女儿一样呢。
受累于“女强人”
但是当我们一家离开单桂的城市后,找不到地方宣泄情感的单桂在半年之内就离婚了。离婚了的单桂情绪极度低落,特别是去年过春节的时候,眼看别人家家团圆,孑然一身的单桂给我发来了短信,说她真应了李清照的那首词:凄凄惨惨戚戚。单桂的信让我们夫妻都很同情,我们让她到上海来过年,可单桂不愿意,说那毕竟是暂时的。
我们劝单桂再找一个,单桂也同意。可是她40岁,不仅担任一定的领导职务,在业务上也是一把手。职业上的辉煌使得她女强人的声名远播。但是很奇怪,从没有人主动为单桂介绍对象。大家都觉得她这样一个事业上的女强人,自理能力强,似乎用不着关爱。我们夫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劝单桂就在单位所属的系统里找一个学者之类的伴侣,但是单桂又不愿意,说这样的人学究气太重。
单位的圈子外,单桂接触的人并不多。我们没有想到,没多久,单桂选择了一个让我们夫妻极不赞成的方式来解决婚恋问题。她在网上聊天认识了一个男子叫风月(化名)。据她说,风月是那种在社会上闯荡过的人,在九十年代初期下海致富,抛弃原妻,有了另一个女人,但不久那个女人携款逃走,致使他一蹶不振,现在是自由职业者,搞搞中介之类。凭着直觉,我觉得风月不适合单桂,为了单桂的幸福,我在老伴的支持下还做了一次暗访。那次我扮作客户到风月任职的公司去,结果从他同事口中发现此人声名狼藉,且经济状况极差,可以说是不文一名,早已破产。
接下来,我们苦口婆心劝单桂不要再和这样的人来往。可是让我们意外的是,单桂说,第一次婚姻早知道不好,还是应当早离,说什么为了孩子,却亏了自己,言下颇有遗憾。我们老夫妻细细一想,也有点内疚。正因为把她当女儿,才不想让她离婚。老话都是这么说的,劝和不劝散。可能还是因为不是亲女儿,所以我们夫妻更多地是从道义上讲,而忽略了单桂作为女人的内心需求。
她反而要去领结婚证
按照单桂的话来说,第一次婚姻她委屈了自己,第二次,她一定要找个让自己动心的男人。她无限哀怨地说,她的岁数一天比一天大了,可是老了的是年龄,并不是爱情呀……
这一句话让我们很震动。我们终于理解了她的寂寞。于是我们老夫妻觉得从前有愧于这个大女儿,所以这一次我们都觉得有责任帮她找个好的。我们不断地为她物色人选。谁知这事还没有着落,她在和那个男人才认识一个月时,就和他同居了!我们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她说,前些天台风来了,风月给她发短信,说是风大雨大,出门小心。当时外面风雨交加,单桂心里却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因为她感觉到被人牵挂的温馨。
说到这里,余磊有些气不过,一再说,再聪明再高智商的女人,恋爱时的智商也等于零。老余说他从来没有给老伴写过这样的短信,但他对老伴的感情却深得很。这样的话小男生小女生说说倒也罢了,没想到40岁的单桂也一样为这样浅显的言语昏了头。
我是真的心急。单桂的事业正蒸蒸日上,而我自己在单位工作了一辈子,知道这个圈子里对形象是极为重视的。单桂这样未婚同居,无疑对她自己的发展极为不利,而事实上据我们了解,单位里已有人知道此事,并在背后风言风语地嘲笑她。
我们夫妻决定双双出动乘火车到单桂家中去看她。到了单桂的家中,我一看,案头上正摆着一本书,是讲谋略计策的,单桂说这本书是风月的最爱。我对风月这个男人更没好印象了,我觉得哪个好男人会成天看这种琢磨怎么给人下套子的书?我们苦口婆心劝这个干女儿想清楚一些,不要这样不慎重。但是单桂却说这样的同居是“试婚”,她想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我们说,如果这么做,她的前途可能就会毁掉,因为她的形象将不再受人尊重。她不吭声。
但我们回上海后,却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她觉得我们说得有道理,所以她决定和那个男人去领结婚证。她还表示,她可能是在“玩火自焚”,可是她压抑多年的心迫切需要爱情,需要关怀,也需要性爱。
这个结果是我们没想到的。我们老夫妻双双出动,换回来的却是她准备和那个男人匆忙领结婚证。我们都不看好这一婚姻,但是我们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做单桂的工作,是让她结这个不合适的婚姻,还是听之任之,让她和那个男人同居下去,这样分手会比较方便?
在重重烟雾的背后,余磊的表情有些黯然,是一种眼见亲近的人即将落入悬崖却无法挽救的心伤。他说,其实现在年轻人恋爱氛围很宽松,但为什么中老年人的爱情却压力重重呢?他不知道该怎样帮助单桂走出婚恋的泥沼。(作者胡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