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点30分 我与你分手
毕业后我留在海边干净的城市，工作不坏，在这种环境中，我很知足，待人温文有礼。我一直觉得我是有社会经验的，但是其实我忽略了，社会经验和感情经验完全是两回事。我可以和谈判对手面不改色地兵来将往，但我竟然无法抵挡陆明华的一个微笑，那时候，我的脸会红，而且很红。
陆明华是我的同行，我和他认识，是在觥筹交错间。这个男人隔着桌子对着我轻轻地微笑，而我在这边借着酒力脸红。
饭局散了之后，陆明华送我回家，白色的雅阁在街灯下很夺目。我坐进去的时候想，这应该是一个很爱自己的男人，因为他开的是白色的车。
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到了家，我道谢，就要下车的时候，陆明华突然问：“你早上什么时候上班？”我错愕地看着他，他笑：“让我接你。”
这是10个月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一厢情愿地想，我的缘分是注定要到这时候才来，重量级的缘分。但是只不过10个月。
10个月后，我在夏天的街道上一个人走，想着这一切是怎么开始和结束的。
讲出来总是俗，他和往日那个利落精干的女友爱火重燃，我运气不好，就这样。
晚上我约了他出来，像全天下不肯死心的女人一样不肯罢休地追问。
“表姐表妹？”19点过3分的时候，我问他。
“这样对你讲，是欺骗。”难得他还能够直视我的眼睛，神情迷人。
“不欺骗地说呢？”我这时候手脚已经开始发凉，空调太冷。
“是我女朋友，以前的。”他往前稍微伏身，仍看着我。
我死死抓着裙子角，但是我绝不失态。
“你没有必要再加上‘以前的’这几个字。”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没有见过以前的恋人像你们一样亲密的。”
陆明华到底聪明，此时他不说话，要等我再说———把他想的事情说出来。以前他总笑我遇事沉不住气，这一次不会。我看着他，一言不发。
服务生来添水，有点好奇地看我一眼，我不客气地看回去，她立刻转身走开。和女孩子斗眼力，总算有一次没落败。
等我再回过眼睛的时候，陆明华终于开口了。
“我觉得，她更适合我。”
低级谎言。过去10个月，你不是没对我说过这句话。但我只是闷闷地想。
“我和你，总觉得年龄上有差距，我会觉得自己———你明白么？”
了不得，开始讲出这样的话，还不讲完，余音绕梁，让我回味吗？
他还有话的，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听了。男人铁了心要甩你的时候，说什么也是徒劳，只会让自己更难堪。我的手还是冷，但已经平静下来。
陆明华的薄嘴唇在我面前一开一合，我突然想到很多看过的电视情节——可以站起来甩他一个耳光，可以把杯子里的水兜头泼下，可以站起来拔腿狂奔。
陆明华自然不知道我居然在这种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他停下来，看着我。
“给我你的结论。”我说，手在桌布下握成拳。
他低下头，半天才说话。
“我们分手，好吗？”
只有他在这种情况还能讲得这么风度翩翩。我这时候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了出来。
陆明华安静地看我，眼神里有一点浅浅的动容。他伸手想擦去我的眼泪，我适时地偏了头。
我看他，有半分钟那么久——他不要我，总要记得我的眼神。到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居然还是温文沉稳的。我开始绝望了。
“好，我同意。”我站起身，带翻了桌上那杯添了之后就没有动过的水。
19点30分，我已经一个人走在夏天的街道上了。路上有很多举止亲密的情侣。我感到郁闷，还有这么多快乐的人——我觉得异常难受，眼睛累得睁不开。我的感情，开始了才10个月，就毁得一点不剩。这个时候，我应该做什么？冷笑？或者嚎啕大？
我爱陆明华，非常非常爱他。
终于还是迈步走了。才22岁，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前面走过来一对年轻快乐的情人，旁若无人地拥抱。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终于充盈了一点，哪怕充盈的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