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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漫男人让我的阵线崩溃

  倾诉人:于莎女营销主管

  采访人:记者王枫

  这是2003年冬的一个采访,具体日期已经模糊不清。当时接受采访的于莎提了一个要求:能否先不见报,因为她还没有从这段感情纠葛中走出来。我答应了。现在一年半过去了,她应该已经走出来了吧。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广东,在南方的城市奔波了几年后,2003年,在非典肆虐的时候,我回到了郑州。每日在家闲坐,很快厌倦了。我打算出去找份工作,倒不缺钱花,只是想让自己紧张起来,已经习惯了压力,闲散的生活会让我发慌。

  我拿着一张报纸走进了一个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哦,就是《大河报》。报纸上刊登着这家公司的招聘广告,他们需要一名销售经理,我想试试这个职位。

  我走进总经理宽敞的办公室。在老板桌后面坐着一个男人,夹着一支雪茄,毫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做了自我介绍,他点点头,又问了我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并不难,我尽可能简短地把我的意思陈述清楚。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履历表,抽着雪茄。最后他终于抽完了那支雪茄,我等着他说什么,当他把烟雾吐干净以后,却淡淡地对我说:“你可以走了,回去等通知。”

  这是一个傲慢的男人。

  这期间我也去了其他几家公司应聘销售方面的工作,陆续接到了这几家公司的到岗通知。权衡了一下,我决定去第一个应聘的那家公司,尽管我对那个总经理印象并不好,不过他开出的薪水却是最高的。

  公司刚成立不久,销售方面几乎是空白的。我先把各项业务之间、部门和部门之间的接口梳理好,然后制定了详细的规章制度。像预期的那样,业务开展得很顺利,半个月以后,我已经给公司接下了几笔不小的订单。

  在开会的时候,在我汇报工作的时候,洪畅一如既往地抽着雪茄。作为这家公司的总经理、老大,洪畅保持着他的威严,他和那种平易近人的领导完全是相反的类型。坦率地说,我不喜欢他。

  不久当我把一笔订单拿到他面前时,他的眼睛闪了一下,他笑了。他平时真不应该老绷着脸,其实他笑起来挺动人的。他站起来,把桌上的资料、报表划到一边去,露出光洁的桌面。他点着了一根雪茄,放松地靠在椅子背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我,询问我在南方的情况。

  于莎看起来很职业,应该是那种能够把工作和生活截然划分开的人。在向我倾吐她的感情经历的时候,她一直很平静,叙述中有时会停下来,搜索一下记忆,然后按着自己的节奏说下去。

  我感到了洪畅对我的好感。不,不仅仅是上司对能力突出的下属的欣赏。我不是那种心思特别细的人,可也感觉到了。那是一种什么呢?热情。特别是像洪畅这样的人,撕开傲慢的外表,他的热情反而显得更加强烈。

  每天早上我会接到他的电话,让我去他的办公室。我把工作简短地汇报一下,有时他会提提建议,有时只是点点头,说“很好”。然后我走出来,关上门。我很清楚这种汇报几乎是可有可无的,也许他只是想见到我。

  我暗暗打量这个原先我并不喜欢的男人。他并不英俊,也不潇洒,一口掺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按他这种年纪,孩子应该上初中了吧。

  我不是美女,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是还算聪明。我告诫自己最好离洪畅远点。

  洪畅开始以各种借口请大家吃饭。每次他都把身边的座位留给我,给我夹菜,开玩笑,叫我“小男孩”。

  于莎说在和洪畅的关系里她始终是被动的,甚至故意装傻。但是她又觉得来自这个男人的偏爱让她有种微醉的满足。不知道哪一天,在她和洪畅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心猛地缩紧了。这种缩紧的兴奋只在初恋的时候有过。

  这种感觉很危险,她开始避免和洪畅单独接触。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深深沉醉在这种既危险又美妙的氛围中。她喜欢倾听不远处他说话的声音,或者从远处欣赏他打网球的身姿。他抽烟的姿势,他动人的微笑,都被她复制下来,回味着。她像一个小女孩那样满足于从远处看他。

  为了报答,她每日加班到深夜乐此不疲,她的工作效率猛地加大了。

  不久我和洪畅有了第一次摩擦。起因是公司刚招聘来的一个女业务员。在面试的时候,凭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出她在营销方面没有潜力,但是我还是服从了洪畅的决定,留下了她。果然,她整日无所事事,外出销售业绩不佳,办公室的内勤工作又拿不下来。在一次部门例会上,我提醒她要抓紧时间提高营销技能,不能老是这样。例会一结束,她便哭哭啼啼去找了洪畅。

  洪畅让我过去,他尽量委婉地提醒我批评下级要讲究方式,他停下来想听我的解释。我愤怒地冲出他的办公室。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偏袒那个人,我很失望。

  在领完第二个月工资后,我写了一份书面报告,详细陈述了对公司业务的现状和未来的设想,在报告的第一页,附有我的辞职申请。

  我走进洪畅的办公室,把报告递给他。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屋里很暗,洪畅背着光,几乎埋在阴影里。他不说话,抽着雪茄。

  我突然哭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问我离开前能不能和他吃一顿饭。

  于莎有种预感,这个晚上将要发生什么,可是她还是同意了洪畅的邀请。洪畅驱车来到一家酒店,这家酒店的鲍鱼很有名。他们坐在一个宽敞的雅间里,面对着一个很大的桌子。洪畅点了最贵的菜,只有两个人,可是很隆重。他们说了很多话,包括小时候的趣事。他们斗酒,喝光了一整瓶五粮液。

  她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她说今天晚上很高兴,谢谢他的款待。他没有和她握手,看着她:“还要走吗?”她点点头。他伸出手,却抓住了她的肩膀,猝不及防地,他向她吻过去。

  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他送她回家,一路上她直视前方。她把窗户摇开,让带着泥土味的风灌进来。就在一个小时前,一场暴雨袭击了城市。她倾听着城市的声音,在晚上,城市听起来有一种荒凉的美。

  他把车停在树下的阴影里,他们又噼里啪啦吻起来。他是疯狂的,她是决绝的,狠巴巴的。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已经8点。我没有去上班,以后也不需要再去了。我走到阳台上,看到仙人掌在阳光下开出了一朵小花,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这时候我看到了洪畅的车在楼下停着,过了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是他打来的。我没有接。我不想见他。我要仔细想想发生的事。

  10点,响起敲门声。我打开门,洪畅站在那里,哀求地看着我。一看到他我的阵线便崩溃了。“上班吧。”他说。我跟着他走下楼。

  很快我就知道又留下来是多么愚蠢。

  在开会的时候,有时我会走神。洪畅的目光扫过我,他看我的神情和看别人没什么不同。我爱这个男人,可是却要装做毕恭毕敬的样子,这种感觉很奇特。

  痛苦接踵而至。原先压抑着的激情泛滥开来,我在一种神奇魔力的操纵下无法自已,可是我却大大受挫了。我抓紧一切机会想和洪畅在一起,可他总是提醒我,要小心,免得被人发现。为了避嫌,即使在我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他也要叫上第三个人在场。可是我做不到,我想见他。我的要求一次次被他拒绝了。他经常偕妻子出现在公司的餐会上,体贴地给妻子夹菜,人们一定觉得他是一个好丈夫。

  这时候我就马上走开,再待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我渐渐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在故意冷淡我,想让我从他的生活里退出。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让我很痛苦。

  有一天晚上,我回公司拿东西,看到洪畅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走进去。他抬起头。

  我没有说话,这个让我神魂颠倒,把我折磨得寝食难安的男人有什么好呢?

  “为什么不见我?”我问他。

  “怕我控制不了。那样对谁也没有好处。”

  我绕过桌子,那一刻我很想摸摸他的脸,这一段时间他明显瘦了。我走到一半就停住了。他显得很紧张,看起来很可怜。我又走回来,坐在椅子上。

  我一度和他很亲密,我看着他,与其说我爱这个男人,不如说我们中间曾经存在过的那种水乳交融的关系让我着迷。

  我原本激荡着的柔情在他的理智面前渐渐熄灭。他说他输不起。他从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走到现在,本来已经很不容易,现在竞争对手林立,他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他又讲到了理智、责任。我们之间的对话渐渐变成了关于人生的讨论。等我最后告辞的时候,我的理智果然暂时战胜了感情。

  等等。我又想起什么,转过身问道:“可是为什么你不让我走?”

  “那样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明白了。男人有时候也是矛盾的。

  “对不起。”他在我背后说道。这是洪畅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一点值得庆幸,那就是我们都没有失掉最后的风度。

  生活又一次向我说“不”,当我想继续拥有一个男人的热情的时候,他没有把这个奢侈的东西给我。事情并不像我希望的那样。我很想大哭一场,像小时候想要一个花裙子却没有得到。终于我没有哭,有什么用呢?

  在洪畅的公司打工的这段时间里,非典渐渐减弱了势头。广东的朋友打电话建议我回去。正好我早就想结束这种毫无希望的生活。我给洪畅留下一封信,动身回广东。

  离开的时候是晚上。想到和洪畅度过的那个晚上,那天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我们除了鲍鱼还吃了什么菜,根本想不起来了。所以当记忆完全消失的时候,你可以认为有些事情压根没有发生过,而某些记忆是可以无声地消失的。

  我和洪畅的区别在于,我爱了,他没有爱。

  我拎着行李往前走,一边聆听着城市的声音。路边的小摊上传出雨·泉的歌:

  海在不远处唱歌,沙漠就有了颜色,仙人掌开出花朵,城市有了耳朵———刚才离开的时候,看到阳台上的仙人掌已经结了一个大大的花苞。明天早上它就会开了吧?

  我愿意自己像仙人掌,耐活,有刺,开出的花却是天下最美的。

责任编辑:王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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