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下一个轮回
女人失恋留给自己的是伤口,男人失恋留给自己的是老茧。
我看见米果果的时候正是我新一轮老茧生成的时候我们相识在一个埃及旅行团,飞机上我们位置相临,我坐在中间的最边上,她坐在我里边。当时我失恋的痛苦已经完全被旅游的兴奋所取代,阴暗的心在明亮的飞机仓里豁然开朗,但是因为不靠窗户,不能依赖流淌的白云带走这丝兴奋,所以特别想找个人聊聊。
然而她除了在我第一次搭话时给我一个哦字加一个白眼外,一直一声不吭。
一个女人最矜持的一面就是最性感的一面,我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晚上到达红海边上的赫台达后,我的视线里就失去了她的踪影。我忍不住好奇偷偷去问导游,塞了五十元人民币后导游贼眉鼠眼地看我,做了一个相当下流的动作,表示他也是同道中人,然后这家伙告诉我一个屁都不值的内部消息,这个女人叫米果果。
下飞机点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一个女人最神秘的一面也就是最挑逗的一面。
第二天的游程是阿拉伯沙漠的贝都因游牧部落,那是真正的无政府主义的游牧部落,我很奇怪米果果这种娇滴滴的小姐干嘛来参加这次活动。
越野吉普在沙漠上冲下跳,好多男女开始尖声惊叫。米果果却静得仿似一尊石雕,在某一个车身跃起的瞬间,我看到石雕抛落下一颗晶莹透彻的泪珠。
冷冷的伤心蕴涵幽雅的极致。
当时我和她相隔两个座位的距离,产生了一股吻她的冲动。
想不到半个小时后她居然开口说话,而且第一句话就是跟我说的。
导游为了证明给我们看贝都因人的不开化,掏了张面额较大的纸币给一个六七岁的贝都因小女孩,女孩毫无反应,接着导游掏一块糖,女孩欢笑着接过去。我感觉很有意思,不禁哈哈大笑,同去的人数我嘴巴张得最大,笑得最响。
白痴!没看过美国总统的少年故事吗?
米果果的白眼第二次运用到我身上,并且冷笑着抛过来两句话,我如坐春风。
我说我没看过,请开导。
米果果恢复正色,一本正经说如果这个小女孩收了钱,谁还会再和她玩这个游戏。
我哈哈又笑,这倒和爱情差不多,要胡里糊涂拒绝全部,要不断接受小恩小惠,米果果小姐,这个故事我想起来了。
她说那你现在还笑。
我反驳,做人简单点不好吗?简单是伤心的良药,是快乐的源泉。
米果果说你怎么知道我伤心?
我说我又不是真的白痴呆瓜,能看不出来,况且我本意不是说你,是说我自己。
米果果扁了扁嘴。
我接着说米果果我看见你在吉普上留泪。
米果果匡一粉拳向我捣来,你为什么偷窥别人秘密!
我刚接住她的手,她的身子却向我跌过来。
一个女人最凶残的一面就是最温柔的一面。
回程的时候,我们有了一张同骑骆驼的合影。在上海,我们如火如荼地释放伤口愈合和老茧平复后热恋的快感。
走廊,卧室,浴缸,厨房,沙发,大厅,甚至电脑桌,处处留下我们爱的痕迹。
每次结束后果果总要沉默片刻,她说激动的心总是难以平静的。
我以为果果很快乐,就象我从不怀疑自己从她那里得到的无尽的快乐。
她始终没有告诉我上次失恋的前因后果。
在快乐的延奏中,纵使再过一百年我也不想去追问去知道。
直到那一天凌晨。
那天晚上我们依然很疯狂,停了又歇,歇了又停,一连做了八九次,我感觉人生就此中断也不过如此了,果果也红晕绷面,汗下如雨,眉眼如丝,样子极度快乐。
极度的快乐背后往往是极度的伤悲。
我酣然入睡后忽然憋尿,强行醒来后发觉果果居然不在身旁,餐厅的灯亮着。
难道是饿了?
我轻声猫过去,果果蜷在冰箱的一角无声地抽泣。
这情形是我无论如何想不通的,我想不出果果有哭泣的理由,我过去拥住她抚摩她的长发。
果果展开手心。
是一张去柬埔寨金边的机票。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现在的身份是多么可笑。该窝在冰箱边哭泣的也许应该是我而不是米果果。
我说果果你还念着他?
果果流泪,终于哭出声音。
对不起,我忘不了他,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做了。
我说果果你别说了我知道,说完泪也溢出眼眶。
果果根本一直没有忘,每次事后的沉默哪里是用于平静,分明是用于忏悔。忏悔和我一起的罪孽。
昨天来的信,他说…
我哽咽截断她的话说我明白,他说上次他错了对不起你嘛,希望和你在美丽的金边再续前缘。一口气说完我感觉喉咙都烧干了。
果果说对不起,西东,要不我不去。
他跟你说对不起,你再和我说对不起,我能和谁去说对不起?然而这埋怨我却说不出口,哽咽了一会我说去,不去你一辈子心也不会安宁的。
这是我一辈子最愚蠢的对白。
我决定跟踪。
金边机场,不远不近跟在果果后面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瘦高个,长条脸,一副无框眼镜架在高鼻梁上。
一般,我内心稍稍平静。
果果一见到他神色忽然由飞机上三个多小时的忧虑转变为微笑,轻快地迎上去。
是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果果的微笑,在我的印象里,果果除了欢笑,冷笑,荡笑外,微笑从没在她脸上出现过。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给出微笑最具有标志性?
我是常常微笑着看果果的。
我看着果果和他逛中央市场,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我看着果果和他并肩走过毛泽东大道。
我看着果果拉着他的手参观银塔。
我看着果果踮起脚,在湄公河边的皇宫广场吻向…
我无法保持微笑。
那一刻我觉得世界末日到了,我诅咒自己被柬埔寨的残余地雷炸中,我晕眩在望远镜后。
在老茧上开一道伤口叫裂缝,是最难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