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如何避免愚蠢的见解
为了避免人类易于陷入的各种愚蠢的见解,并不需要什么超凡的天才。下面几条简单的规则,虽然不能使你避开所有的错误,但能使你避开愚蠢的错误。
如果事情能通过观察得到解决,那就亲自做观察。亚里士多德认为女人的牙齿比男人少;但如果他能做一个简单的观察――请亚里士多德的夫人张开嘴巴让他数一数,这个错误本来是可以避免的。ad_dst = 0; document.write("");ad_dst = ad_dst+1;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认为自己知道,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也是我们都容易犯的错误。我自己认为刺猬吃黑色的甲虫,因为别人曾这样告诉我;但如果我要写一本关于刺猬习性的书,我是不会将它写进书中去的,除非我见到有一只刺猬美滋滋地享用那使人倒胃口的食物。然而,亚里士多德没有这样谨慎。古代和中古的时候的作者们知道许多独角兽和火怪之类的事情;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想到过:由于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所以有必要避免对它们作出武断的陈述。
可是,许多事情并没有这样容易诉诸经验的检验。如果你,象人类的大多数分子那样,在许多这类事情上抱有情绪化的信念,有办法使你意识你自己的偏见。如果一个与你相反的一件使你生气,那便是一个信号:你潜在地意识到你所认为的东西没有好的理由。如果有人坚持二加二等于五,或冰岛在赤道上,你的感觉是遗憾而不是生气,除非你对算术或地理学知之甚少,以致于对方的意见动摇了你与之相反的信念。最野蛮的争吵,是任何一方对所论事情都拿不出什么好证据的争吵。迫害在神学中使用,而不在算术中使用,因为算术中有知识,而神学中只有意见。所以,每当你发现自己为意见的分歧生气时,请保持警惕;你很可能在检查后会发现,你的信念正在越过证据所能担保的范围。
摆脱某些种类的教条主义的一个好方法是,对与你摆脱的社会圈子里的意见予以注意。我年轻的时候,有很多机会生活在我的国家之外――法国、德国、意大利,还有美国。我发现这对于降低闭塞的偏见的强度大有裨益。如果你无法旅行,可找一些与你见解不合的人,读一读和你不同的其它党派所办的报纸。如果那些人和报纸显得疯狂、固执和邪恶,要记住你在它们眼中也是如此。在这种争执中,也许双方对是对的,但双方却不可能都是错的。这样的思考可以产生一定程度的谨慎。
对于那些心理想像能力强的人来说,想像与一个有着不同偏见的人进行辩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个办法比之与对手的实际辩论,有个优点,也只有一个优点,即没有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圣雄甘地反对铁路、轮船和机器;他很想取消工业革命的全部成果。你可能永远也不会遇上持这种观点的人,因为现代技术的优点在西方大多数人看来是当然的。但是,如果你想搞清楚你同意时下大多数人的观点是否对,你可以想像一下对你所想到的论据,甘地会有怎样的反驳;你会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检验你论据的办法。我曾经进行过这类想像中的辩论。其结果时,在认识到虚拟对手的见得可能有其合理性后,我常常变得不那么教条,不那么自以为是了,有时我实际上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要非常当心让你的自大得到满足的意见。无论男女,十有八九都坚信自己的性别是最优越的。如果你是一个男的,你会指出大多数诗人和科学家都是男性;如果你是一个女的,你会反唇相讥说,大多数罪犯也是男性。这个问题从根上就无法解决,但是大多数人因为自大而看不到这一点。不论我们来自世界何地,都受到自己所在的国家比所有其它国家优越的教诲。如果你终于认识到每个国家都既有长处也有短处,我们则会调节我们的价值标准,而不是认为只有我们国家的优点才是真正重要的优点,相比而言缺点则是微不足道的。在这个问题上,理性的人同样会承认没有确实无误的正确答案。而在涉及作为人类的自大时,问题更难对付,因为我们总不能与非人类的心灵对话吧,我所知道的唯一处理人类自大感的办法是,提醒自己:人类不过是宇宙一个小小角落里的一个小小星球上的一个短短的生命的历程,而且据我们所知,宇宙中的其它部分包含比我们高级的生命――就像我们比水母高级一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除自大以外,其它强烈的感情也是造成谬误的常见根源,其中最重要的恐怕要数恐惧。恐惧有时直接起作用,如战争期间制造谣言,或想像出鬼怪这样的恐惧对象;有时是间接起作用,如制造某种对人有安慰作用的东西的信仰,这类东西可以是长生不老的仙丹,也可以是为我们自己准备的天堂和为我们的敌人准备的地狱。恐惧的形式有很多种――对死亡的恐惧,对黑暗的恐惧,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另外还有一种笼统的恐惧,怀有这种笼统的恐惧感的人不愿意正视它们更加具体的恐惧。只有当你从内心承认自己的恐惧,并通过艰难的努力使自己从恐惧的神秘阴影中解脱出来,才能真诚地思考许多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宗教信仰关注的那些事情。恐惧是迷信的主要温床,也是残忍的主要温床。征服恐惧是智慧的开端,无论是追求真理也好,还是追求一种有价值的生活方式也好。
来源:[先锋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