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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中爱情早已灰飞烟灭

  年华似水,缓缓流过生命。伸手遮挽,你我都已老去。--题记

  1998年十七岁相信一见钟情

  九月,阳光明媚得似乎只能用灿烂两个字来形容,风也柔柔的,空气中满是另人心情舒畅的味道。其其抱着自己的行李箱子,在新学校门口“欢迎新同学”的横幅下面,向报道处的老师递过了入学通知书。接待她的,是位中年男教师,鼻梁上悬空挂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斯其”,念罢她的名字,抬头看了她一眼,“自己来的?”“对。”其其在心里感到暗暗得意。因为顺着老师从她身上移走的目光,可以看到她身后十分热闹的报道队伍,其中大部分都是学生家长,而在一旁悠闲自得的都是和她一样来报道的新生。“真好,我上大学了。”她想。

  第一次离开家,生活真的不一样,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的时间,空间还有不用向谁请示就可以花掉的钱。在新的学校里,斯其的生活全面开花。交友,聊天,舞会,还有穿上最喜欢的长裙散了头发在下着小雨的校园里散步,以及英俊男生的追求。其其最喜欢的还是在夜晚的阳台上,悠然地欣赏整个大学城内星星点点的灯火,偶尔有流星从夜空坠落,其其便虔诚地许下心愿。多么浪漫的岁月。

  其其从小性格外向,无论走到哪儿身边都会有很多人喜欢和她交往,说说笑笑间,她的快乐总是会感染到她周围的人。甚至连空气似乎都是跳跃的。这一天,在阶梯教室,按照不成文的惯例,在教授来之前,其其的小型“授课会”开始了。其其坐在桌子上,大讲她独自来校的路上的经历,很多同学或坐或站围在四周,正讲着,其其看到从门口进来几个男生,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长的高高瘦瘦,穿一身十分简单却十分惹眼的衣服。其其顿了顿,突然说:“这个长得多帅。”

  下课的时候,其其抱着书,准备从教室直接回宿舍,走到楼梯前面的走廊时,其其看到刚才的那个男生。有知情的同学告诉过她,他是二批录取进来的,他叫马征。马征斜靠在窗台上,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然后向空中吐烟圈。当他第二次掏烟的时候,他看到其其愣愣地站在走廊的另一端。他注视着她,这个爱说爱笑,有一头黑色缎子一样长发的女孩子。其其也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穿过走廊。他们的目光像路灯下的影子,缩短又拉长。快要下楼梯的时候,其其又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的怀抱一定很温暖,其其想。

  2000年十九岁恋爱进行时

  有时候,其其会觉得她和马征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无论个中滋味如何,都是他们所必须接受的果。从学校里搬出来已经一年多了。她与他早已经将彼此当成是各自生命中的一部分。一切都像正常的恋爱步骤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该来临的已经来临,该过去的已经过去。其其知道别人恋爱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可其其还是时常感到失落。是马征很少再对她说“我爱你”了么?是马征很少再拥抱她了么?是马征很少再看着她一件一件地试穿要和他一起出去时的裙子了么?其其觉得是,又觉得不是。但不可否认的是,马征是爱着她的。

  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不大,但是被其其打扫得很干净,有点家的味道。其其种了许多兰花,纯白的或是淡蓝的细小花瓣静静地生长,绽放,然后因过了花期而枯败。没有课的时候,其其总会在打扫房间之后,细心地为它们松土,施肥,然后用小喷壶浇水。阳光下,晶莹的水珠缀在那脆灵灵的植物上,像极了光芒四射的钻石。马征说那是情人的眼泪。

  其其和马征就生活在这干干净净的房子里,有时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但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和谐的,甜蜜的,快乐的。两个人在一起,激情总是会退却,平淡中对彼此的需要才是真实的。常常是在下午,马征在卧室里睡觉,其其则安静地在客厅里铺开信纸,给远方的朋友写信。有时候还会寄出几张他们的近照,让朋友们看看他们的生活是多么愉快。照片中,其其最喜欢的一张:其其温柔地靠在马征的怀里,脸上带着微笑。那时他们刚刚开始恋爱。其其说那时侯她睡觉时都会笑醒。与马征的爱情是甜蜜的。

  临近毕业,其其和马征都赶着写毕业论文,交设计作品。赶进度赶到焦头烂额的时候,两个人都心烦气燥,因为一句话而互不相让,最终吵了起来。这一次,吵得很凶,马征突然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其其,然后扭身走出去拿了一件外套推门走了。只留下其其一个人在他们租住的公寓里,在重重的摔门声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马征一夜都没有回来。

  黑暗中,其其感到惊慌和恐惧。她只是想气气他,只是想让他能像从前一样娇她宠她。一定是她刚才的表现出来的固执吓坏了他,使他觉得她陌生。其其想,我就要失去他了。这一夜,其其始终没有合眼。

  快天亮的时候,其其起身穿好衣服,她要去找他。可是刚一出门的时候,其其愣住了。马征就坐在门前的楼梯口,斜靠着栏杆睡着了。因为冷,身子缩成了一团。马征一夜都在这里。

  其其就站在那里直到马征醒过来。

  马征说:“我在街上转来转去,没有你,我不知道去哪里。我离不开你。”

  其其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2001年二十岁疼痛中离别

  在海南,潮湿的空气和毒辣的阳光,是其其最不喜欢的。无论一天冲多少回澡,身上总是粘乎乎的,不是汗水就是潮气,总也清爽不了。

  最初来海南的时候,其其的心情状况相当糟,一个朋友在她毕业的时候要她无论如何来海南,因为海南的发展空间实在太大。于是其其孤身艺人南下,准备在这里闯出一番事业。然而偌大的海南似乎并没有在外来寻求发展的人们多少机会。其其独自一个人在海南四处碰壁。初出校门,对这社会的复杂的认识,实在是太深刻了。其其开始强烈地想念当初苦苦挽留她的父母,尤其是马征。毕业后,马征回到了家里,他没有能说服其其和他一起回家。最终有一天,崎岖拨通了马征家里的电话。电话拨通的那一刹那,其其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在瞬间崩溃了,眼泪汹涌得像溃堤的洪水,彻底冲毁了其其在心底积筑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星期后,马征风尘仆仆地赶到海南。他来救她。之后,马征决定帮助其其在海南生存,因为其其不愿意就这样落魄地回家。

  这回真的是要生存了。其其与马征每天都要从大清早出去找工作,直到很晚才回到他们临时租住的小屋。精疲力尽。

  其其时常感到愧对马征,同时又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很固执。酸的苦的情绪让其其产生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常常令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总有一种预感,马征终会离开她的。没有原因,但是预感常在。

  生活基本稳定下来的时候,马征常带着其其出去游玩。他们去看大海,看夕阳,还去一座很大的庙里拜佛求签。玩儿的时候都很还心,一回到他们的住处,彼此又都变得沉默。沉默地久了,激烈的争吵又成了家常便饭。其其变得愈发的暴躁,几乎每次争吵的时候,她都会大喊分手。每每这个时候,马征都不会理她。她离不开他,就像他无法离开她一样。

  可是无形中,两个人都觉得心日益疼痛。

  有一天,马征下班回来。一进门,就对其其说:“其其,我的手机丢了。”他说的,是他们从前一起在某商场的促销活动中中的奖品。今天在公共汽车上,它被他弄丢了。马征阴着脸,其其突然觉得是他们情感上的什么东西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其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这一次,马征很安静。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一片混乱的其其。待到她安静下来的时候,马征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走到其其面前说:“那我走了。”其其呆住了,披散的长发被还未干的泪水丝丝缕缕地粘在脸颊上。“我想,现在还会有北上的列车,我不想再留在这儿。”其其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怀疑刚才那么尖锐的喊叫声不是她发出来的,又或者不是她在对他喊叫。总之,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但她只是机械地跟在马征身后,终于还是相信马征是真的要离开了。临出门的时候,马征只说了声保重,转身便下楼了,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其其站在那儿,在马征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她真的想抱住他,求他不要走。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回到他们的房子里,空气中还留有马征的烟草味。其其走到每一个房间,哪儿都没有马征,但是处处都有马征。马征的笑容,马征的味道,马征的声音,无所不在。

  其其蹲下身子,哭了。半年后,她离开海南,回到父母身边。马征成了她心上的疼痛。

  2002年二十一岁偶尔怀念

  其其在她出生并成长的小城里,开了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开始过她平平淡淡的生活。慢慢地也结识了一些新的朋友,有了自己的交往圈子。在她的新朋友当中,有一个男人常去她的店里做客,很安静地坐在一边看其其帮助客人挑选衣服,忙来忙去。其其知道他喜欢她,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只是始终如一地对其其好,偶尔还会带其其出去兜风。

  有一天晚上,他们骑摩托车出去。他把速度放的很快,夜风肆意嘶咬着其其的长发。其其突然想要看星星,看这城市的灯火。于是摩托车把他们带到了郊外最高的地方,从那里刻意看到缀满了星星的也孔,还有小城的万家灯火。“上一次看这些还是三年前呢,”其其小声地说,“看来我已经老了。”那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说回家吧。回家的路上,其其用手紧紧环住了男人的腰。她想环住自己内心的空虚,但事实上,她的心仍是空的。

  这年初冬的时候,店里的生意特别的好。几个同行的朋友约其其出去吃饭。大家都很高兴,酒也喝得格外顺畅。不胜酒力的其其摇摇晃晃地往外踱,想出去透透气。忽然看到服务台上的电话,其其想,也许应该告诉家里今天晚点回去,朋友们不是刚说过一会儿还要去跳舞么。其其拿起电话,一下一下地按键盘上的数字。电话接通了,然后在短暂的等待提示音之后有人接了电话。那声音是其其再熟悉不过的,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不是爸爸的,也不是妈妈的。是马征的。其其把电话拨到了马征家里。其其握着话筒的手开始毫无节制地颤抖,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的声音变得颤颤的,小得可怜,还没有说出口便消失了。

  通话的过程绵长,和大多数分手后再联系的情侣一样,两个人用很有礼貌却十分冷漠的语气互相问候,那感觉仿佛两人之间隔着的,已经不是空间上数千里的距离,而是永远都无法超越的天涯。但是其其最终还是哭了,她意识到马征真的成了她心上的疼痛,无论空间与时间如何变换交替,这疼痛都如影形随,深深地烙在她的灵魂上,让她因疼痛而无法呼吸。她问马征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分手,他还会不会再爱她。马征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了,但即便是无疾而终,也都早已经结束了。“我爱过你,那么痴狂,可是现在我不爱了。”马征说。“那你什么时候会想起我?”其其双手托着电话,蹲在地上,话筒里传来马征遥远的笑声,“偶尔。”其其终于相信从前在书上看过的那句话:当一个人不再爱你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去强求。他说不爱了,那就真的是不再爱了。就看马征,他对她也已经是偶尔怀念了。

  最后,其其说:“你还欠我一个拥抱。”

  2003年二十二岁幸福的边缘

  生活变得面目全非,却又必然如此。因为带着伤口。

  其其每次和那个始终对她好的男人做爱,都是在他的家里。他是个有妻室的人,还有一个已经开始知道怎样吵着要玩具父母才会妥协的儿子。他们就在他的到处都有他妻子和儿子痕迹的房间里,在他与另一个女人巨幅婚纱照的下面,在他与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其其不在乎。她从来就不曾在乎这个男人,对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其其只是寂寞,那种无助的空虚的寂寞,令其其感到恐惧,就像是从前那样恐惧黑暗。

  或许是心有不甘,其其始终认为她和马征还会再见,尽管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真的上尽了。固执就固执吧,她想。其其还常常想象许多年后,她和马征重遇时的情景: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汹涌的人海中,他与她在宽宽的街道偶然相遇,午后的温暖的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们依然年轻的脸上。或许那时候,她仍然爱着马征,可是心已经不再这般疼痛,平静得像是深深的海底,虽然没有阳光,却也没有波澜和风浪。所以她能够真心地祝福他,然后安静地转身离开。

  很多时候,其其还会想念那些开在他们上学时租住的那所公寓里的兰花。它们静静地生长,静静地开放,静静地谢去。那些洁白的、淡蓝的花瓣,还有情人的眼泪。马征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命运注定爱情必定要让人流泪?其其很想知道,但是马征不会给她答案,他已经不愿意再回过头来,与她纠缠在过去的事情里。其其相当清楚,不光是人,有时候,不愿意去面对的回忆也会变得可耻。

  曾经有一段时间,其其努力地让自己相信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她与马征之间所发生过的一切,从恋爱到分手,所有的东西她都不再为之动心。她上网、泡吧、跳舞,和时下同龄人释放自己的方式一样,并且做了一件十分前卫的事情——和这个有家室的男人保持交往。她以为她把自己想要的结果做到了,不管是麻痹也好,逃脱也罢,她已不再想起他。可是注定的,越是要忘记的,便越是在心里挥之不去。经过时间的沉淀,堆积在心里的,是厚厚的疼痛。疼痛上刻着两个字——沧桑。

  有一天,其其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端详自己:乌黑的长发,光洁的皮肤,明亮的眼睛,还有薄薄的唇。一切都还留有年轻所特有的痕迹,可其其心里却“咯噔”一下子,她看到自己的心灵已然爬满皱纹,空茫的一片,衰老了。这可怕的苍老让其其立刻想到了酒,没有什么可以比酒精更好地让她逃离这一切。于是其其找了一个理由,近乎于疯狂地让自己咽下一杯又一杯列酒,之后与那男人一同回家。

  男人激烈地吻她,她以为自己彻底解脱了,睁开眼,却看到长长的走廊尽头,马征懒懒地斜靠在窗台上,与她凝望。她慢慢地向前走,一步又一步。只是这一次,她穿过的,不再是走廊,而是空荡荡的时间。

  该消散的,原来真的已经飞灰湮灭。(文/不醉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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