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亿巨款为何不翼而飞?
一家总资产15个亿、负债9个亿的上市公司，忽然传出6个亿被公司股东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了“乾坤大挪移”，并且在过去6年中从未被发觉，这是近日在南京中北（000421）上演的真实一幕。
8月11日，南京中北一则公告称，公司6亿资金被第三股东南京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占用。13日，南京中北首次对6亿占款调查情况作出披露：董事会认为公司副总经理、总会计师斯庆作为财务负责人、公司董事许正苟作为董事在公司资金被占用事件中负有一定的责任，同意罢免其职务。但是就投资者普遍关心的：6亿资金如何流出？什么时侯发生的？被用在哪里？能否足额归回？公告并没有作出说明。
万众企业系被内部人控制？
据了解，南京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是南京中北的第三大股东，持有1222万股法人股，占股4．77％。南京中北的第一大股东为南京市国有资产经营（控股）公司，持有7321．6万股国家股，占股28．56％；第二大股东为南京公用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持有1489．3万股法人股，持股比例为5．81％。第四大股东为南京万众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持有878．3万股法人股，占股3．43％。其中，南京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持有万众投资管理咨询90％的股权。如此一来，南京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南京中北的第二大股东。根据南京中北1999年度中期报告显示，南京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在当年6月开始持有南京中北股份，而第四大股东南京万众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则于2000年入主南京中北。
南京当地一位知情人士向中国经济时报透露，南京万众这两家公司与南京中北管理层关系极为密切，公告中被罢免的南京中北董事许正苟不仅是南京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而且曾经出任中北公司副总经理；法人代表朱德祥曾任南京中北常务副董事长、工会主席，并且还是万众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董事；万众投资管理咨询公司法人代表秦征曾在南京中北担任咨询部经理；万众投资管理咨询公司董事范家政现任南京中北党群工作部部长；南京中北副总经理刘孝华，曾与许正苟在同一家公司南京利达出租公司担任要职；万众投管法人代表赵文，曾经担任南京中北副总经理、董事会秘书，今年1月26日刚刚辞职。
资料显示，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设立于1999年6月，注册资本1000万，注册地址为南京市汉中门大街81号，与南京中北注册地址一样。股东分别为万众企业工会和吴荣春。截至2004年底，万众企业总资产18259．2万元，实现净利润355．4万元，资产负债率高达90．5％。万众投资成立于1993年截至2005年6月30日注册资本为200万元。股东为南京中北工会委员会和秦征持股比例分别为90％和10％。万众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0万元，原名是南京中北投资咨询有限公司，股东是南京中北工会（持90％股份）和秦征（持10％）。2004年，万众投资总资产1150万元，实现净利润－76．9万元。资产负债率高达86％。据报道，万众企业和万众投资都被有关部门发出过预警提示：按照国际惯例，企业负债已到临界点（负债率达80％以上）。
南京中北一位职工表示，1999年5月，万众企业曾以职工持股会的名义向南京中北管理层和内部职工集资，每位职工的最高认购股数为3000股，认购溢价20％。2001年上半年，万众企业进行增资，再次向管理层及内部职工集资，职工两次累计认购股数不超过3000股，认购溢价40％。并且，南京中北高管也参与了这两次认购。其中2002年、2003年、2004年万众企业都有高额的现金分红，年收益率超过30％。“万众这两家公司实际上就是南京中北高管的。”在采访中，几位知情人士均表达了类似看法：万众企业可以在6年中非经营性占用南京中北6亿巨款而不被发现，和舆论广泛猜测的万众企业、万众投资就是南京中北管理层持股的载体不无关系。
会计师事务所可能协同做假账？
联合证券专门研究汽车运输版块的分析师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从南京中北的财务报表上来看，南京中北总资产有15亿多，负债有9个亿，6亿元已经占了公司总资产的很大一部分。但是这部分资金的流动在账面上却根本没有反映出来。一般情况下，股东挪用的话应该从资产负债表里面的现金形态转变成为短期投资形态，但是从中北的资产负债表中无法看出第三大股东是如何挪用这笔钱的。奇怪的是在长达6年的时间内会计师事务所也没有发现这么大的“窟窿”。考虑到审计出这6亿资金被占用的会计师事务所是南京中北新换的，因此之前的会计师事务所有协同做假账的可能性。
据了解，此前为南京中北提供审计、评估服务的是南京永华会计师事务所。该审计机构已连续为南京中北服务了8年。本次之所以会更换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是因为独立董事要求聘请中介机构对公司资金使用情况进行专项审计。随后公司聘请上海市上会会计师事务所对公司的资金使用情况进行专项审计时，意外发现公司6亿资金被股东占用。
15日下午，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辗转联系到南京永华会计师事务所的一位女士，她表示目前相关领导都不在，此事初步的调查结果是“和南京永华会计师事务所没有任何关系”。她说，南京永华会计师事务所从来都不接受媒体采访，不能就南京中北财务报表中房地产的问题进行回答。
资金流出的几种可能性
联合证券分析师就南京中北2004年报分析认为，在报表存货部分，公司有将近3．6亿存货。这部分存货是以房地产的形式存在的，但是在年报预收账款部分显示，2004年商品房销售预收款仅为3032万。分析师指出，房地产和其他行业不同，是可以买卖楼花进行交易的。楼房虽然还没有建好，但是楼花已经卖出去了，公司已经从银行拿到了现金流，但是可能当期没有完全确认为收入，也就无法从母公司的财务报表里反映出来。因为楼房没有竣工，还以存货的形态存在。南京中北的资金有可能就是从预先卖出的楼花这一块流失的。
他还指出，南京中北房地产业务2004年收入6600多万，利润还不到2000万，这也存在疑点。财务报表显示，报告期内“一品丽庭”楼盘住宅销售全部完成，商铺销售率达82．51％。“碧水云天”楼盘一期住宅完成销售80％以上，一品嘉园、御河苑、碧水云天二期、蔚蓝星座、红旗花园等楼盘预售比例都非常高。说明南京中北的房地产做得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南京的房地产普遍也很不错。一般情况下，一个楼盘总能卖几个亿，但是反映在南京中北财务报表上的利润却这样少，这点很奇怪。也可能是赚的钱没有完全反映在账目上，通过其他渠道流出去了。
“这6亿元也有可能是公司进行对外担保流出的。”他谈到，第三、第四大股东在外借款，南京中北进行对外担保，如果到期还不了钱，南京中北就不得不去还款。如果这6亿资金是通过这种渠道流出的，南京中北的信息披露就存在问题。
南京中北副总经理兼董事会秘书潘明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被占用的6亿资金不是以对外投资的方式流出的，因为如果是对外投资肯定要上董事会，但董事会未曾讨论过上述资金的投资事宜。他表示，一周以后最终审计结果会出来，到时候就投资者普遍关心的问题公司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但目前审计尚未结束，很多情况不能确定，公司也不便披露相关信息。
6亿巨款可能被用于炒股？
南京的一位知情人士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南京万众这两家公司热衷于在二级市场上炒股，除了持有南京中北法人股外，还先后持有几家上市公司的股票。资料显示，南京万众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2001年6月曾经成为山东海化（000822）第三大股东，2002年4月以后开始退出山东海化。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2004年也成为青海明胶（000606）第五大流通股股东，2004年7月以后退出。除二级市场外，万众万众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还曾耗巨资“打造新股”。2003年3月24日海虹控股（000503）增发4000万股新股时，万众万众投资管理曾申购350万股，最终获配售3．093万股。据报道，南京万众这两家公司曾在投资中数次出事。根据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2002年的一份民事判决书显示，2001年2月6日，南京万众投资管理咨询公司将2500万元资金交给上海朗润控股公司委托理财，年静态收益率为7％。可是当年双方共管账户却被盗用，造成500多万元损失。
南京中北副总经理兼董秘潘明表示南京万众是做贸易生意的，但是据记者在南京市管理咨询市场上和贸易市场上了解，万众企管与万众投管在这两个领域没有名气。而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只有一位工作人员值班，他表示并不清楚公司是从事什么业务的，而所有领导均外出了。联合证券另一位交通运输版块分析师认为，从掌握的情况来看，南京万众这两家公司基本没有什么实业，南京中北职工认股的年收益率却高达30％，占用南京中北的6亿资金极有可能会被拿去炒股。
公司投资风险
联合证券的分析师谈到，南京中北近年来负债越来越高，2001年约5．2亿，2002年4．1亿，2003年6个亿，2004年9个多亿。按2004年报公布的数据计算，资产负债率超过60％，公司偿债能力也比较弱。拖欠了很多应付账款，说明公司很缺钱。长期负债基本上维持在1．4个亿左右。短期贷款一直在4个多亿左右，基本上是靠短期贷款周转来过日子。这对于一个利润比较薄的企业是危险的。公司的经营情况也并不理想，汽车运营这块，毛利率比较低。公司还有一部分旅游和房地产业务，但这规模不是很大。每年净利润也就是2000多万。公司现金流也不好，2001年为3000多万，2002年1个多亿，2003年4000多万，2004年则只有1900多万。这种情况下投资却比较大，每年都有1个多亿。如果被第三大股东盯上掏空的话，公司的风险确实比较大。
南京审计学院张维此前也对媒体表示，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应该及时披露6亿资金在何时、通过何种方式被占用。而公司之前发布的公告并不规范，外人很难了解到具体情况，这说明公司治理很不规范。
对于11日南京中北不跌反涨的现象，联合证券一位分析人士认为确实比较异常，有可能是公司早有准备。而华泰证券分析师邢华秀也指出，这是因为持股者多深度套牢，缺乏“割肉”动力；另一方面，南京中北只是公告资金被占用，市场还存在被占资金能收回的希望，因此反应不太激烈。
据悉，南京中北6亿资金被占一事已引起中国证监会江苏监管局的注意，该局已介入调查此事。15日下午，中国证监会江苏监管局工作人员告诉中国经济时报，局里有规定不能接受媒体采访。记者未能得到求证。
谁掀开了冰山一角？
而审计出6亿占款的主角上海上会会计师事务所则相当低调，该事物所办公室张女士告诉记者，此次审计从上个月开始，项目审计负责人为张健，目前经办人仍然在南京，事务所方面也没有了解到具体情况。记者几次试图通过事务所与张健联系也未能如愿。而南京中北的独立董事们也表现的欲言又止。12日下午，一位独董告诉记者，他并没有察觉公司资金被占用，因为上市公司资金漏洞一般很难被发现。被占用的6亿资金从来没有拿到董事会上进行讨论，因此他们不清楚这笔资金是如何流出的。但他认为占款一事直接损害了国家资产和众多中小股东的利益。而另一位独立董事也表示之前没有发现占款一事，但他从目前情况判断，认为是有些人在幕后操纵。另一独立董事上海强生集团有限公司董事会秘书陈惠怡此前对媒体表示，独立董事对聘请上海上会会计师事务所对南京中北资金使用状况进行专项审计的工作非常重视，他们的态度是认真和负责的。在审计工作已接近尾声的时候，独立董事会督促公司以最快、最公正的方式向公众投资者披露相关资金占用事宜。
最新进展
迫于舆论的压力，南京中北16日提前于潘明的承诺，在专项审计报告公布前披露了资金占用方南京万众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与公司管理层的密切关系，这正好印证了本报连日来的调查。
公告称，万众企业持股会是由自愿参加并持有公司股份的职工以所持股份参股组成的群众组织。持股会会员限于南京万众及中北股份在册在职职工，或派往子公司、联营企业工作的高级管理人员及在南京中北服务满1年以上的在册在职新进职工。万众企业共有两次增资，第一次是2000年5月16日，注册资本由280．95万元增至458．8万元；第二次是2001年4月30日，注册资本由458．8万元增至1000万元。万众企业股东认购股份均为溢价，一次是每股1．2元，一次是每股1．4元。
公告披露，南京中北共有7名现任高管在万众企业持有股份，持股量最大的是公司总经理郭试平，持有15000股；其次是公司副总经理刘孝华和周仪，各持有12000股；再次是公司党委书记李庆亮、副总经理斯庆刚被免职、程镜良和潘明，各持有9000股。上述高管除周仪外，均两次认购万众企业股份，第二次认购股数为第一次认购股数的一半。
南京中北称，根据目前的调查情况，万众投资与公司资金被占用一事无关。万众投资原系南京中北控股子公司，1999年9月，万众企业受让南京中北所持万众投资80％的股权；2004年8月，万众企业受让秦征持有的万众投资10％的股权；2005年6月，万众企业将所持万众投资的90％股权转让给南京中北工会委员会。
南京中北表示，公司将对万众投资历任董事在南京中北任职情况通过核查后予以进一步披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