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德鲁克的核心遗产
德鲁克对生活的看法和对管理的看法一脉相承,那就是任何一种知识,只有当他能应用于实践,改变人们的生活,这种知识才会有价值。
再多活8天,彼得·德鲁克就能迎来他的96岁生日了。但以他的睿智,似乎早已无意玩这种和时间“较劲”的游戏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拥有一个年轻的心灵和头脑。
作为“现代管理之父”,德鲁克的思想几乎涉及了管理学的方方面面,现在我们熟知的许多管理理论的概念都是他首先提出来的,如营销、目标管理和知识工作者等。菲利浦·科特勒说:“如果人们说我是营销管理之父,那么德鲁克就是营销管理的祖父。”
但德鲁克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管理学者,实际上他和管理的学院派一直格格不入。他在谈到自己的职业时说:“写作是我的职业,咨询是我的实验室。”他的研究领域涵盖了管理学、政治学和社会学的诸多范畴,这使得他的作品具有宽广的视野和恒久的穿透力。
“除非能改变人们的生活”
1950年元旦,德鲁克和他的父亲去探望他的老师约瑟夫·熊彼特,过了8天熊彼特就去世了。在这次见面中,熊彼特对德鲁克父子说:“我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年龄,知道仅仅凭借自己的书和理论而流芳百世是不够的。除非能改变人们的生活,否则就没有任何重大的意义。”
这句话成了德鲁克后来衡量自己一生成败的基本标准,也是他一生从事学术研究的重要法则,还是他和学术界格格不入的主要原因。他一边教书,一边做咨询,一边写作,正是这三种不同的身份塑造了他的研究方法与成文风格,也成了他区别于别的管理学者的重要特征。
他曾经拒绝了哈佛商学院的邀请,主要原因是当时哈佛商学院院长制定了一项规定——教职员工每星期最多只能做一次咨询工作。而在他看来,管理学更是一种实践,从业者必须要参与实践。在1946年出版《公司的概念》之前,他曾经在通用汽车工作和观察了两年。
在写作之前,德鲁克通常对企业进行深入研究和观察,在咨询过程中发现问题,并在这种观察和互动中形成一些颇具洞察力的观点。在他的作品中,很少看到什么“管理模型”和“数据分析”,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直指人心的观点和故事,成文风格简单、清晰而有力。
这种研究方法在管理学术中被称之为“管理经验学派”,这种学派在学术研究中不属主流。因为他们的研究方法不符合科学的“学术规范”,没有“模型”和“论证”,因此很难在学术论文中引用他们的“研究成果”。
一位留学欧洲的博士告诉记者,他当时为了写博士论文,看过几百篇学术论文,没有一篇引用德鲁克的话语。他唯一一次听到德鲁克的名字是在一次午餐会上,几位管理学博士在讨论德鲁克和一个助教谁的贡献大,那位年轻的助教做了一个合资企业盈利模式的调查研究。
德鲁克清楚地意识到,他从来就是一个学院派的“边缘人”。德鲁克本人提供了一个富有洞见的解释:“为了控制学界,美国政府只向那些用数学公式写作的研究人员提供研究资金,自己这类深入实践的学者被拒之门外便顺理成章了。”
2002年6月22日,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宣布彼得·德鲁克成为当年的“总统自由勋章”的获得者,这是美国公民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这是一份迟到的荣誉,当时德鲁克已经93岁了。幸亏他活得足够久,给了美国政府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管理是一种实践”
1971年秋天,德鲁克离开了曾经任教20多年的纽约大学商学院研究生院,到洛杉矶的加州克莱尔蒙特研究生院为企业高层管理人员培训班授课。这所大学不仅在当时没有什么影响力,即便是现在的美国商学院排行榜中,它的排名也在50名之外。
这个选择反映了他对当时的管理学研究和教学的日益不满。他相信管理学应该是一门综合的人文学科,而不是一些细分学科的组合。克莱尔蒙特研究生院也遵从了他的管理哲学,在这里的学生不仅要学习经济和管理,而且要学习历史、社会学、法律和自然科学。
这种学术训练方式沿袭了欧洲的大学传统,也反映了管理的本质要求。那就是管理不应该只是一些技能的训练,而是一个对人类、社会和企业的整体认识。管理不应该只是一些理论和学术研究,而是应该用来解决社会和企业所需要解决的问题。
正因为这个缘故,德鲁克的作品赢得了许多企业家的高度评价。英特尔的创始人安迪·格鲁夫毫不掩饰对德鲁克的崇拜之情。“彼得·德鲁克是我心中的英雄。他的著作和思想如此清晰有力,在那些狂热追求时髦思想的管理学术贩子中独树一帜。”杰克·韦尔奇也将其重要的企业决策归功于德鲁克,他认为1981年整合通用电气的第一个核心思想——“第一第二”的原则便来自彼得·德鲁克。
幸好有像安迪·格鲁夫、比尔·盖茨这样伟大的企业家和杰克·韦尔奇、张瑞敏这样伟大的经理人积极实践他的理论,从而不容辩驳证明了他的理论的价值。而这些成就也符合德鲁克的一贯看法:“管理是一种实践,其本质不在于知而在于行,其验证不在于逻辑而在于成果。”
虽然是德鲁克创建了现代管理学,但恐怕连他自己当初也没想到如今的管理学已经走入了这种高度分工的学术研究之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管理学副教授告诉记者,当前的大多数管理学学术论文虽然符合严格的学术规范,但其价值却不为企业界所认同,没有什么实践的价值。
追随德鲁克的其他管理大师在管理学界也一直没有得到主流的认可,其中包括《基业长青》和《从优秀到卓越》的作者吉姆·柯林斯、《追求卓越》的作者汤姆·彼得斯和《第五项修炼》的作者彼得·圣吉。以彼得·圣吉为例,他现在只是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个“资深讲师”!
“想想我如何贡献”
1994年冬天,吉姆·柯林斯完成了他在管理学上的重要著作《基业长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驱车到加州的克莱蒙特去拜访德鲁克。时年36岁的柯林斯在管理学界还属于“无名小辈”,和85岁的德鲁克在一起的那一天,彻底改变了柯林斯对生活的看法。
柯林斯说:“别人都在问‘我如何成功?’而德鲁克却在问‘我如何贡献?’别人都在追问‘我怎么做才能使自己有价值?’德鲁克却在问:‘我怎么做才能对别人有价值?’”
“走出去,使自己成为有用的人。”临行之前,德鲁克告诉柯林斯。柯林斯是个才华横溢的人,但德鲁克却告诉他:“把才华应用于实践之中——才能本身毫无用处。许多有才华的人一生碌碌无为,通常是因为他们把才华本身看作是一种结果。”
德鲁克对生活的看法和对管理的看法一脉相承,那就是任何一种知识,只有当他能应用于实践,改变人们的生活,这种知识才会有价值。
德鲁克早年在德国留学,晚上经常去歌剧院听歌剧。有一次他被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的歌剧《福斯塔》的美感深深地震撼了,更让他震撼的是他发现这是威尔第80岁时谱写的最后一部作品。威尔第在谈到创作《福斯塔》时说:“我一生都是音乐家,且一直极力达到完美的境界,而我一直很困惑自己是否已达到这个境界,只是下定了决心再努力一试。”
这段话成了德鲁克一生追求完美的座右铭。他一生写了39本书,仅从85岁到95岁这10年中就出版了10本著作。他的最后一本著作将于明年1月份正式出版。
正是这种超常的勤奋,使他一直保持着年轻的头脑。他兴趣广泛,对政治学、社会学和管理学都造诣颇深,并每隔三四年就会选择一个新的主题来研究。在2002年的《福布斯》封面文章中,称德鲁克“依然是最年轻的头脑”。
在他90岁生日时,有人问他长寿的秘诀,他说:“每5年重读一遍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