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的学历与学问!
这些年,随着钟敬文、张岱年、陈省身、费孝通、启功等一个个大师的离去,关于大师的话题也多了起来。人们在追慕大师辈出的那个时代的同时,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慨叹:为什么今天的大师这么少,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次迎来大师喷涌的时代?
人们的愿望是善良的,可是现实的羁绊却是具体的。不说别的,一个学历就能难倒不少大师。
1925年,清华国学院成立之初,胡适向校长推荐了四位导师人选:梁启超、王国维、章太炎、赵元任。后因章太炎不就,而由吴宓推荐,改聘陈寅恪。校长因陈寅恪一无学位,二无论著欲加拒绝。梁启超说:“我梁某也算著作等身了,但总共还不如陈先生寥寥数百字有价值。”校长终于被说服。
当年,熊庆来慧眼认罗庚,华罗庚睿目识景润早已传为佳话,而自称“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的启功如果没有陈垣的慧眼相识,也就没有后来的功成名就。1933年,在辅仁大学校长陈垣的推荐下,启功被安排在辅仁高中教国文,不久即被分管附中的某院长以“中学未毕业就教中学不合制度”而辞退;1935年,陈垣又荐他到辅仁大学美术系任助教,一年多以后仍以“学历不够”被辞退。但陈垣在1938年继续聘启功为国文系讲师,从而为他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研究学术史,我们会注意到学问和学位是两回事,有时甚至是排斥的。一些大师不是没有攻读学位的机会,而是因为他们要做真学问,没有时间顾及学位。陈寅恪在国外游历多年,浸淫于十几种语言,根本无意于学位;钱钟书只拿到副博士;华罗庚自学成材后,被熊庆来教授推荐到英国剑桥进修,为了解决一个个当时著名的难题,如华林问题、塔内问题、完整三角和的估计问题等,他放弃了攻读博士学位。这就叫兴之所至,兴尽而返,毕竟学位在某种程度上会限制天性的发挥,分散大师的注意力。或者说学位与学问相比,前者不过是皮毛,后者才是真髓。
从这个角度来说,对于大师,要善于发现和使用;大师固然重要,发现大师的伯乐更重要。没有蔡元培的“兼容并包,思想自由”,就没有北大当年的辉煌;没有竺可桢的“教授治校”,原不出名的浙江大学不可能大师荟萃,英才辈出;没有陈序经,岭南大学也不可能把陈寅恪、王力、姜立夫等一流人才网罗进来。
可是,在博士、博士后满街走的今天,如果偶尔蹦出一个像华罗庚那样自学成材的大师,他会被承认吗?我们发现了一些天才少年,让他们接受了整齐划一的大学教育,多少年之后,他们中有几个成了大师?陈丹青教授对我国艺术教育积弊的解剖,是否同样适用于其他学术门类?
这样的追问,会让我们清醒:像上世纪前半叶那样,批量产生大师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并没有排除个别大师产生的可能。一百多年前,恩格斯在谈到欧洲文艺复兴时说过一句振奋人心的话:“这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眼下也是一个需要大师而且“制造”了大师的时代,那些自封的气功大师、文化大师还少吗?所以,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教育模式下,我们不担心缺乏大师,而是担心真正的大师被扼杀被埋没。(来源:人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