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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人的跨国叙事

----李立农,1983年毕业于华南理工大学自动化系,后分配到北京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工作;1985年赴美国密执安大学电机工程系攻读硕士;1987年赴硅谷,任职于AEHR公司,负责超大规模集成电路测试系统的设计工作;1990年加入硅谷Quickturn设计系统公司,后任该公司亚洲业务经理;1996年12月返回深圳创办盛润网络系统有限公司,任首席执行官兼总裁。

----1995年8月9日,东京时间晚上10点,日本东京Hilton酒店高级经理套房(ExecutiveFloor)里,时为Quickturn亚洲业务经理的李立农烦躁地坐在计算机前,看着闪烁的屏幕上AOL聊天室里众人的对话在焦灼地等待。此刻,纽约时间为1995年8月9日上午9点,美国NASDAQ股票交易所准时开盘。这一天之所以与往日不同,对整个世界而言,是因为Netscape公司股票这一天的上市,宣告了全新的数字经济与网络时代的到来;对李立农而言,这一天却是他个人历史上的一个令他永远难以忘怀的“黑色星期三”,因为就在这一晚,随着Netscape股票价格的节节上窜,他不仅仅“损失”了巨额财富,他的判断能力也受到了空前挑战,巨大的心理损失使得繁华辉煌的东京夜色在李立农眼里也变得黯然无光。

----“Netscape股票开盘时是14美元,然后就一路走高,最高点达到75美元,最后以58美元收盘,这样火爆的行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对我的冲击也非常巨大!”李立农回想起那一晚上的情景,不禁心有余悸地说,“那天我一晚未睡,整夜都趴在计算机屏幕上盯着AOL聊天室传出的股价信息,感觉头脑不断发热,最后不得不洗了个冷水澡来降温。”

----原来,李立农所曾效力的Quickturn公司最早就在Netscape公司隔壁的办公楼,当Netscape还只有14个人的时候,就曾希望李立农加入,并许以一定量的股票期权。这也就是李立农在1995年8月9日晚上感到兴奋、后悔、失望和懊丧的根本原因。“Netscape邀请我的时候,我对互联网一点也不懂,就去请教了一位我很信任的技术高手,他看了一下之后说浏览器这个东西,他一个周末就能写出来,而且又是免费的,怎么能够赚钱呢?我当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就没有去。结果,我与命运就这样失之交臂,按当天的市价计算,我损失的机会成本近2000多万美元,而当时我所有资产加起来还远远不足100万美元!”

----李立农对自己的这次错失良机感触颇深:“这次经历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就是绝不能够凭纯技术的眼光来看待新的产业!”

----硅谷冲击波

----跟所有赴美的中国留学生一样,李立农在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将来会出去创业、成为一个企业家。“我出国留学,本来就只想好好念书,然后找一家大公司,希望每年加薪的时候能涨点薪水,这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李立农说,“在密执安读完硕士,当时我还只是想把博士念完,所以在通过了博士资格考试之后,我还修了三四门的博士课程。那是1987年,到了夏天时我觉得应该出去休休假,于是就到了硅谷去看朋友;到硅谷的第二天,朋友就问我,有一家公司,你是否愿意去看看?我说好呀,结果到了那里之后,他就建议我推延博士课程的修习,就地加入这家公司;因为在美国,博士可以中断五年然后继续念。我那时就想,先工作几年,回去再继续读博士,可能效果会更好。”结果,这一看似简单的决择,却彻底改变了李立农此后的生活,也使他从此走上了一条成为企业家的不归之路。

----李立农在硅谷的这家名为AEHR的小公司做了三年,经历了该公司在管理上面的诸多波折,因而对管理层的能力对公司前途的影响有了很深刻的体会,也为他此后从事企业的管理工作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1990年,李立农加入硅谷的Quickturn公司,负责该公司国际市场的业务拓展工作。Quickturn是一家由风险投资支持的企业(融资1500万美元),所以也建立起了股票期权(StockOption)这一硅谷标准的分配制度。股票期权其实并不是一个新概念,美国东海岸早在本世纪40年代就已经开始在高级行政管理人员中实施,但那时还主要地是将它作为一种比较好的减税方法。硅谷的创新之处就在于它把股票期权这一制度彻底地平民化了,即人人多少不等但都拥有一份。

----“虽然大家把希望都押在了股票上面,希望等公司上市后可以从中套现获利,但当时我和我们公司一般员工的感觉差不多,都是将信将疑,因为毕竟事情还没有做起来。”李立农说,“虽然也看过别人这么做,也有成功的,但是否能轮到我,就不那么有信心了;而且公司能不能做上市,当时也根本没有一点概念,所以自己很难相信会藉此发大财,像那个整天开辆法拉利在我们附近游荡的苹果公司的乔布斯那样。”

----Quickturn股票真正上市的那天,给李立农留下了终身难以磨灭的印象和经验。“那真的是一种类似于核爆炸般的冲击,”李立农说,“股票上市时,当看到原来的那些只是印在纸上的值和数字,终于能够变成那种人人向往的绿色钞票时,那感觉简直难以形容。目前这家公司的市值已接近1.5亿美元!”

----中国人的传统概念里,生活幸福的前提之一就是要节省,要克勤克俭。以前中国的一些企业也是一样,总是要在赚了钱之后再去投资,慢慢慢慢、一步一步地靠不断的自我积累来实现发展,而很少或根本没有一个能让自己腾飞的机会。“资本市场的好处就是,只要你愿意多承担一点风险,平常刻苦一点,事情看得远一点,脑子稍微转得快一点,这里发达、完善的机制就会让即便是纯搞技术的人员也有机会实现这样的飞跃。这也就是为什么美国科技发展如此之快的一个根本原因。”李立农不无感慨地说。

----存储“华尔街”

----李立农涉足美国股市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但炒股之初却并没有想到这个经验会对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有什么帮助,而只是像所有人一样希望通过炒股来为自己投资一份未来。“我从1987年开始炒股就想买Microsoft,但一直就觉得价位高,十几年时间也一直未买下来。”李立农说,“因为我是在硅谷,毕竟对硅谷的公司比较了解,所以一直就只是买那些比较熟悉的硅谷公司的股票,在炒股上面也多少有些收益,所以渐渐地对股市也就有了很多的了解。”

----美国是互联网的诞生之地,也是最早将互联网用于证券交易的国家。“证券交易有了互联网这个手段之后,在美国最大、最直接的一个影响,就是取消了‘信息特权’。”李立农说,“原来投资决定做得比较好的都是那种庞大的共同基金和大投资机构,而小投资者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原因就是信息不快。而有了互联网之后,尤其是资本市场上互联网和IT股票的迅速攀升,使得美国投资者的热情一下子就被带动了起来,而通过互联网炒股也就成了分散的个人投资者和小投资机构的最佳操作手段。”

----美国网上证券交易的经济效益非常好,曾有分析报告指出,通过互联网进行证券交易的花费,大概是传统的电话委托方式的1%~5%左右;从绝对数来说,美国较早时通过传统的全服务方式交易每单(1000股)的交易费用是500美元,而最早通过互联网进行交易时,每单费用则仅为28美元,然后降到19.95美元,后来又再跌到14.95美元,目前最便宜的是每单5美元左右,这也是促使众多投资者利用互联网来进行证券交易的最直接原因。

---- 基于自身的经历和认识,李立农1996年回国创办盛润公司时,在商业模式的选择上,就拥有了自己独特的思路。“回国做互联网,最直接的可能就是做‘门户’或‘新闻’这样的网站,”李立农说,“但我没有做过新闻,本人也没有这方面的特长,而做‘门户’我想我也不会比别人多什么优势。通过把我在硅谷的经历和我在美国炒股的经历进行梳理,于是我们就选择了做在线证券交易和个人理财服务这样的方向。另外,因为证券交易和个人理财服务都是纯粹数字化的流程,不涉及到实物的搬运和传递,所以也最适合目前国内电子商务的发展水平。” 

---- 个人理财在美国是极为普通的事情,而在中国则才刚刚开始。“我去硅谷上班的第一天,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就发给我一本公司手册以及一大堆规章制度等,最后还有一张软盘,软盘里头就有一个个人理财工具。”李立农说,“作为中国人,我当时的直观感觉是理财就是要尽量少花钱,什么都买便宜的,然后节省下来一些钱,希望这一辈子可以过得好点。如果这样做都活不下来,那也就不是自己的责任了。然而回家一用这个软件之后,才发现美国人的思路是非常的有道理。这种软件让你可以设定一个自己的退休年龄,比如说55岁,然后你可以选择一种退休后你所想拥有的生活方式,比如说有车有房,每年两次海外旅游;根据你现在的收入情况,并假定通货膨胀率之后,这个软件可以替你算,每年你应该节省下多少钱,才能达到这个目标;然后你省下的这部分钱应该有多少比例投资到股票里面,多少比例买债券,多少比例购买房地产等。在股票投资里面,如果你年轻的话,它会建议你应该把80%或者100%的钱投资于高风险股票、增长型投资组合或价值型投资组合;但如果你快退休了,它便会建议你买些AT&T或可口可乐这样的蓝筹股。这样,我感觉我的整个人生和我自己毕生的经济情况都可以触摸得到;而此前我则是完全看不见未来,真有点‘埋头拉车’的感觉。由这样的一个理财计划也就带出来很多商机,尤其是在互联网兴起之后,由于成本的降低,个人理财服务也就有了更为广阔的市场。所以说,我们将公司的业务延伸至个人理财领域,完全应该归因于那张软盘和那个软件对我的教育和启发。” 

---- 中国的“网络E*TRADE”? 

---- 1996年12月,李立农等人筹措了近50万美元在深圳成立了盛润网络系统有限公司,李立农本人则出任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兼总裁。盛润在成立之初就被设计成为一个有两个法人股东的中外合资企业,其一是设在香港的乐联投资公司,占有盛润公司95.68%的股份;另一家则是广东的联合工业公司(United Industry),享有4.32%的股权。“之所以采用这样的股本结构设计,是因为中外合资企业在国内更容易运作。”李立农说。 

---- 1997年9月,盛润公司率先在国内推出第一套网上证券交易和资金划转系统。1998年12月11日,盛润公司在深圳宣布从Intel公司和Motorola公司处成功融入风险资本约现金500万美元,新融入的资本占到总股本的20%强。随后,1999年6月28日盛润公司又推出了第三代智能化可定制个人理财网站“盛润2000”(www.stock2000.com.cn)。 

---- 事实上,在Intel和Motorola入资之前,已经有10多家投资商看好盛润并表示了投资意向。“我们之所以最后选择了Intel和Motorola,”李立农说,“这主要是基于企业长期发展策略的考虑。我们的客户是那些使用PC的人,而且以后我们也想通过无线方式提供网络金融和证券服务,从这两个角度来审视,Intel和Motorola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而且可以在今后我们公司的市场拓展方面给我们以帮助。他们之所以选择我们,也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这个事业有前景,而且我们的管理队伍在他们看来也非常强。”“Intel也很谨慎,”Intel中国区总裁简睿杰在注资典礼上这样说道,“盛润公司领导者的美国经验是我们选择它的原因,但这不是唯一因素。Intel也不强调纯粹的中国方式,我们重视两方面因地制宜的结合。” 

---- 目前,盛润已经拥有了8万多名的注册用户,每天通过“盛润2000”网站进行投资咨询。自去年底风险资本注入盛润以来,通过盛润网上交易系统的交易量也已经超过了7亿美元。然而,目标远大的李立农,却已经在筹划着更为长远的企业计划:上市或参与购并。“我们目前正在与美国最大的网上折扣证券商——嘉信公司(SCHWAB)开展合作,就技术层面而言,中国股民在将来完全有可能参与全球的股市交易,而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推动中国的证券服务向互联网迁移,并希望使这种可能早一天转变为现实!”李立农说。 

---- 从密执安大学到硅谷再到深圳,李立农已经从一个普通的留美学生彻底地转变成了一个现代意义上的高科技创业者和目标远大的企业家。“我现在不多的余遐时间,都只用来读两本书:一是《摩根家族》(The House Of Morgan),另一本则是通用汽车公司前总裁阿尔弗雷德·斯隆(Alfred Sloan)的回忆录《我在通用汽车公司的日子》(My Years In General Motor)。”也许李立农是希望从这两本厚重的书中读取更为深邃广阔的人生体验,虽说迈向伟大者行列的路途总是分外地曲折、狭窄,但不懈努力的人总会拥有成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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